那拉氏瞟德格一眼,“急什麼,叫她立在廊下候著。天還沒亮,就說我還沒醒呢。”
“待得醒來,洗漱又是一應的規矩;況且還要更換吉服,便暫且不便請她入內。等我換好了,自然與她見面。”
那拉氏在自己的寢殿裡,帶著身為中宮的矜傲,不慌不忙,抻足了時辰,慢慢兒地更換著吉服。
窗欞之上,夜色點點被晨曦漂淡;晨光一點點,照亮了花窗格子。
好在吉服莊重,金領約、彩祱、風鈿等搭配的零碎兒多,自有藉口叫她這般抻了時辰去,諒那立在場外廊下的令貴妃也說不出什麼來。
誰叫令貴妃今兒就是有求於她呢?既然有求於人,就得學會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便是皇上在小十五出生後這兩年來,已是越發亂了規矩,有意無意模糊了皇後與貴妃中間的區隔去,可是她今兒卻要給扳正回來!
真應該叫所有人都來瞧瞧,什麼是皇後與貴妃之間的區隔,那就是皇後身在殿中坐,貴妃恭立在窗外廊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兒都不敢催!
這才是嫡庶有別,這才是後宮該有的樣子!
那拉氏終於滿意了,這才穿著明黃的吉服袍,配了滿分的鳳鈿,踩著高高的旗鞋,擺足了正宮的架勢,緩步邁出門檻來。
婉兮便忙蹲禮。
那拉氏回眸看了塔娜一眼,卻將手從塔娜手中抽回來,有意無意前伸,遞到婉兮面前。
口中倒是說,“貴妃起來吧。有些日子沒穿這明黃的吉服了,累贅零碎兒都不少,倒費了不少的光景,叫你久等了。”
這般的攢足了做派兒,又是做給誰看呢,婉兮何嘗不明白。
婉兮便是在廊下整整站了近一個時辰去,踩著高高的旗鞋,整個身子都僵了,可是卻並沒有什麼怨惱的。
婉兮自自然然地滿面微笑,這便有眼力見兒地用自己的掌心托住了那拉氏的手。
“主子娘娘說笑了,妾身如何當得起呢?主子娘娘是正宮,自然理當衣冠隆重。話又說回來,主子娘娘這般鄭重其事,又是為了誰呢,還不是為了妾身所出的十五阿哥去。”
那拉氏滿意地笑了,“哎喲,貴妃果然沒忘了規矩去。”
那拉氏偏首,目光落在婉兮託著她手的姿勢去,“瞧瞧,貴妃也沒忘了從前在孝賢皇後宮裡,是怎麼伺候主子的。”
那拉氏得意地瞟了塔娜等人一眼,“都學著點兒。瞧你們粗手粗腳的,還比不上令貴妃會伺候主子~~”
塔娜等人對視一眼,便都給主子撐臺,忍著笑上前半蹲,“奴才謹遵皇後主子的懿旨。”
玉蟬、玉螢兩個早已惱得瞪圓了眼去,婉兮自己倒是淡淡一笑,回眸盯住她們兩個,示意不必在意。
婉兮只含笑道,“……那妾身就這般扶著主子娘娘,同赴五福堂吧?”
婉兮說著似不經意地回眸,問玉蟬,“桂元來啟,說他先到供前拈香行禮,是幾時的事了?”
玉蟬緊咬牙關,恨恨瞟一眼那拉氏,沉沉道,“是寅時的事兒了!”
婉兮笑笑,抬眸問塔娜,“我來得急,倒沒帶了懷表來。倒勞動塔娜姑娘幫我瞧瞧,這會子已是幾時了?”
塔娜便再是皇後跟前的掌事兒女子,卻也不敢不將貴妃的吩咐當成耳旁風,這便趕緊看了那拉氏一眼,卻也還是隻好回身去看牆上的掛鐘。
猶豫了一會子,塔娜才一歪嘴角,“……已近卯時了。”
婉兮這才恍然大悟般張了張嘴,“喲,都快一個時辰了啊!怕是桂元、太醫和一眾護軍校尉們都是久等了。”
說到此處,那拉氏心下才略微緊了緊。
終究今兒這事兒不止她跟令貴妃,還有太監、太醫和那麼多外頭的護軍校尉們呢。
便是令貴妃不敢往外說什麼去,可是終究眾目睽睽、人多口雜,指不定誰往外嚼舌頭去!
若是叫皇上和皇太後知道了,倒又是一場麻煩。
那拉氏便揚起下頜,“喲,都快卯時了啊?我就說今兒這吉服的零碎兒費事,倒沒想到能這麼耽誤工夫兒了去。”
“可是這吉服的服制,終究是祖宗們一代一代定下來的,咱們這些當晚輩的,便再怎麼不耐煩,也不能給改了不是?”
那拉氏說著傲然瞟了婉兮一眼,“令貴妃,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