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含笑點頭,“主子娘娘說的是,今兒是送聖行禮,便必得鄭重其事,故此咱們才該穿這全套的吉服來,以示禮敬。”
婉兮眸光靜靜流轉,“只是,送聖總有吉時,若是誤了,反倒是對諸聖不敬。”
“咱們大清的歷代先祖,與諸天神聖,都是咱們不該怠慢的。主子娘娘說呢?”
那拉氏被懟得啞口無言,偏婉兮還是這般柔柔軟軟說出這番話來的,叫她就是想挑刺兒,都挑不出什麼來。
她尷尬地揚了揚脖兒,也只能道,“那咱們就走吧,就別再在這兒磨嘴皮子耽誤工夫兒了!”
卯初一刻,那拉氏終於與婉兮一同來到“天然圖畫”,依例到供前拈香行禮。
桂元等的都一腦門子的汗,他寅時行完的禮,怎麼都沒想到這二位主子直耽誤了一個時辰才過來,險些就誤了時辰去。
都是宮裡伺候的老人兒了,便是令貴妃不當著他的面兒解說,他又如何不明白這遲到是誰在攪事兒呢?
十五阿哥可是令貴妃親生的皇子,令貴妃自等不及早早來送聖,早一時送走諸聖,十五阿哥便是早一時宣告大功告成。
既然不是令貴妃的事兒,那究竟是誰在耽誤工夫兒,便是禿子腦袋上的蝨子——明擺著了。
那拉氏也是理虧,好歹前頭擺夠了譜兒,尤其令貴妃態度也謙恭,倒叫她順了氣兒,這便在拈香行禮的時候兒,也算盡心盡意了。
行禮完畢,她還循例到五福堂東進間去,與婉兮一同去親自探望了小十五。甚至就在小十五身邊兒坐下來,還仔細詢問小十五身子可舒坦了,這些日子來怕不怕。
小十五剛睡醒,胖小子正是渾身還酥軟的時候兒;面上的結痂已是脫落了,長出新的皮肉來。只是他本就生得白白胖胖,故此他臉上竟是看不出任何的瘢痕來。
從前若是換了旁的孩子,至少那瘢痕還要被日曬些日子才能均勻了;而有些更是要留一輩子的瘢痕去,倒是留下麻子坑兒了。
小十五自己也知道不用再藏貓貓兒了,也是搖頭晃腦地樂,“圓子不怕,睡醒一覺,就已好啦!”
在畔伺候的幾位查痘太醫也都笑,都說伺候過這麼多位皇子公主種痘,十五阿哥卻是獨一個兒種得樂樂呵呵,整個過程沒哭過一聲兒,都只是樂的。
這話便叫那拉氏又有些刺耳起來,她便霍地站起身來,“香也拈了,禮也行了。我還要去給皇太後請安,這便走吧。”
那拉氏要走,婉兮也不得不一起走。語琴在畔蹲禮相送,眼底都是壓不住的恨。
——好歹是正宮皇後,好歹是皇子的嫡母,便是怎麼急,便在這兒多站會子,等送聖的儀式都完成了再走,就不行麼?
婉兮上前握住語琴的手,緊緊握著,“……姐姐高興些兒。今兒是咱們圓子的好日子,自更是該樂樂呵呵的。”
婉兮說罷,湊在語琴耳邊低聲耳語了兩句,果然叫語琴面上一亮,眼底已是泛起驚喜。
婉兮點頭,“我便將圓子都託付給姐姐,我先陪著皇後回去了。”
那拉氏與婉兮乘小舟離島,桂元這邊便高聲宣告,“請諸聖入轎——”
送聖儀式,顧名思義就是將各位主痘症的神聖都從小十五身邊兒送走了,這便是小十五正式逃過了痘症之害,平安順遂了去。
蔡世俊等四位太醫早穿了吉服,身披紅緞,頭插金花,隨著桂元一起到供前拈香行禮。
瞻禮太監和小太監們,依次將諸聖請入轎中。
之前所供的正中三位、東廂三位、西廂三位諸聖,分別乘坐事先預備好的三頂轎子,由桂元率太醫、太監等島上伺候的人,再加上請香爐香盤首領四名,請轎子、打執事、提香爐的掌儀司太監二十三名,另外還有幾十名“中和韶樂”的樂手,浩浩蕩蕩、吹吹打打,從正甬路橫穿圓明園。
這支聲勢浩大的送聖隊伍,從“桃花春一溪”正門往南,由“九洲清晏”後的韶景軒、果園嶺出西南門。
西南門外,早已翹首恭候多時的一百六十多名護軍校尉們也彙入進來,一路笙管齊鳴,簫鼓動地,直奔西馬廠。
到達西馬廠後,送聖隊伍及參軍校依次排開佇列,掌儀太監將法船、馬、轎子、法器執事等擺設停當,桂元拈香行禮,奠清茶三盅。四位太醫和瞻禮太監爺裡列班行禮。
禮罷,便在此處,將紙船、紙紮物品都焚燒,祭給諸聖。
當樂聲火光在西馬廠輝映天地之時,婉兮正好陪著那拉氏,已然回到了“長春仙館”碼頭前。
立在宮門口,面向西,默默為小十五謝諸聖護佑的恩德。雖說沒能親身參與這最後的儀式,可是婉兮心下卻無遺憾了。
婉兮這才歪頭望住那拉氏和塔娜一笑,“主子娘娘說,叫姑娘們都與我學著些兒。主子娘娘便是抬舉姑娘,姑娘還不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