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園子裡熱熱鬧鬧過完了元宵節,宮裡的年,到正月二十五填倉日這一天,才算是過完了。
到了此時,婉兮的心便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來。
年過完了,便是小十五種痘之時。
皇上在正月裡赴南郊祭天時,已經得了今年祭陵的吉時去,皇上下旨二月十九日起鑾……倒是不知道欽天監那邊可得了小十五種痘的吉時去了。
——皇上起鑾之前,都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小十五種痘之時去呢?
二月初八日,皇帝依舊按著每年不變的規矩,毫不意外地下旨,皇後那拉氏的千秋令節,照舊停止行禮、筵宴。
便也在這一天,欽天監便終於給出了小十五種痘的吉時:天喜吉時擬於本月二十四日,宜用申時,合青龍長生黃道,面向正南方迎喜神。”
皇帝將這個訊息便也稟告給了皇太後,同時傳旨給那拉氏、婉兮和語琴去。
婉兮心尖兒便終是忍不住又是一串輕顫。
小十五種痘的日子,果然又趕在了皇上起鑾離京之後……皇上早已定了二月十九日起鑾謁東陵,小十五種痘的吉時卻是在皇上起鑾五天之後……
二月十六日,就在皇帝起鑾前三日,終於得了訊息:太醫院種痘科的醫士蔡世俊、李錦文,小方脈的醫士陳增、鄭之瑞,聯名依例上奏,“看得十五阿哥脈息、精神、起居俱好,時令相宜布種喜痘,臣等選得上好花苗,擇於本月二十四日吉時布種。”
小十五種痘諸事這便已是板上釘下釘來。
這晚皇帝來看婉兮,婉兮本念著皇上即將起鑾謁陵去,不想在皇上面前露出哀慼來;可是……卻還是在看見皇上的那刻,實在忍不住,終是落下淚來。
皇帝小心擁著婉兮,柔聲道,“爺也沒料到圓子種痘的吉時,竟是擬定在了二十四日……爺又如何能放得下心去呢?”
皇帝自己說到此處,也是垂下頭去,半晌說不出話來。
婉兮的淚珠兒便落得更是止不住。
皇帝趕緊先平複住自己,緊緊攥住婉兮的手,“不過你放心,爺自是都安排好了。爺叫桂元親自伺候圓子種痘。”
“桂元?”婉兮含淚揚眸,“宮殿監新任的總管?”
雖說桂元早就是在宮裡伺候了幾十年的老太監去,資歷和能力自然都夠,只是畢竟剛剛任職宮殿監總管不久,婉兮心下倒有些不安,“……為何是桂元?”
皇帝垂眸凝視婉兮,抬手輕輕撫婉兮面頰,“都哭傻了。爺叫他伺候,就是因為他叫‘桂元’。”
婉兮心下這才微微一動。桂元桂元,桂字自是與她當年與皇上結緣的青桂相關,而“元”字,又何嘗不是圓子、元子之意去?
這便這個桂元的名兒,自已是個好口彩。
婉兮心下終是一暖,便伏在了皇帝懷中,兩手輕顫著揪住了皇帝的衣襟,“只有一個桂元,奴才心下還是有些不妥帖~~”
皇帝點頭,“此次爺挑來伺候圓子種喜花的醫士,你難道聽著不耳熟麼?”
婉兮眯眼,竭力回想,這便也是心下一敞亮,“種痘科的蔡世俊……彷彿是當年給咱們啾啾種痘的醫士?奴才隱約記著,當年為啾啾種痘的醫士們,為蔡世俊、劉芳遠、張德福?”
啾啾是乾隆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二日種痘,三月初一日隱約“見喜”,三月初四日起供聖,三月十五日止退的。
那時候兒正是小鹿兒因種痘而薨逝之後,故此啾啾種痘是叫婉兮格外揪著心去的。
幸好啾啾種痘一切還算順利,到了三月十五日已經止退。只是沒想到三月十五之後,還是有了反複。
便如小七種痘一切都好,而啾啾就在眉上留下一個痘印去,這便可見啾啾的體質對痘種的反應要更強烈些,故此才在止退之後又有反複。
三月十六日起,啾啾出現“右項浮腫”,便由這位蔡世俊帶人會診,用清化湯,外上八寶丹等治療,到十七日消腫;十八日卻又再出現“耳前浮腫”,蔡世俊又帶領幾位醫士及時外上消腫化毒散調理,終究叫啾啾“腫勢全消,諸症俱好”了去。
經過那樣一番折騰,婉兮心下對這位蔡世俊印象頗深,便也能放心信任去。
聽皇上說這次還叫蔡世俊帶人來給小十五種痘,婉兮的心,終於稍稍可放下些去了。
皇帝緊緊擁住婉兮,在她頰邊暖暖地輕吻,“你別怕,咱們小十五福澤深厚,必定會安穩送聖去。爺已經與桂元、蔡世俊等人說下,若誰敢不盡心伺候,倘若有半點的疏漏,爺便也絕不饒了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