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守月姥姥兩名,為:王氏、徐氏。
媽媽裡四名,為:胡氏、關氏、白氏、閆氏。
清一水兒,依舊還是給婉兮挑的都是能放得下心來的漢姓婦人。
玉蟬這是故意說笑呢,這才先挑著婦差們說,而沒有按著皇上問的次序該先回官女子的。
終是跟著主子在宮裡伺候皇上的日子久了,便連玉蟬都摸透了皇上的脾氣。有時候兒都忍不住趁著皇上高興的當兒,說句笑話兒來逗逗皇上了。
玉蟬這點子鬼主意,皇帝和婉兮哪兒能聽不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婉兮已是笑得趕緊垂下了頭去。皇帝卻還得撐著,便清了清嗓子,“哦,這麼巧啊。”
這便連玉螢都偷著笑了。
主子臨盆要用的婦差,哪個不是皇上準了之後才能進得來呢。可是皇上裝得卻好像這事兒他才知道似的。
玉蟬雖是說笑,卻也不敢造次,趕緊見好就收,“……官女子裡,倒趕巧兒了,玉蜓就是內府包衣滿洲佐領下的蒙古人。”
玉函的年歲漸漸大了,婉兮這些年便也不大派給玉函差事了,只撥她去照看九公主。像是這出外的差事,就更是不叫玉函了。而玉竹、玉音等女子,這些年陸續出宮,宮裡的女子也不斷進了新人。
宮裡再進的新女子,婉兮便按著玉蟬、玉螢的例,取名一律都是蟲字邊兒了。反正太監那邊兒,已經都是蛐蛐兒、螞蚱、螞蛉的了……她已是來不及改了,就這麼著吧。反正也更顯得熱鬧不是?
這回跟著婉兮一同出外伺候的三個女子裡,多用了個去年才進宮的小女孩兒。雖說年紀小,去年才進宮的,可是腿腳麻利、聰明伶俐,正好用她跑個腿兒、傳個話的。
皇帝終於滿意一笑,“那還不叫玉蜓進來回話?”
玉螢出去叫玉蜓,進了玉蜓的帳篷,卻見玉蜓身邊兒還多了個女孩兒。
玉螢見了便笑了,搶先打招呼:“喲,原來是小陸姑娘。”
不是旁人,正是語琴的那個妹子陸語瑟。
因語琴與婉兮的關系,雖說語瑟現在的身份也只是個剛進宮一年的官女子,可是永壽宮裡的人便也都對語瑟極為客氣。都不直接喊名兒,都尊敬地叫一聲“小陸姑娘”。
語瑟忙起身見禮,“語瑟給姑姑請安了。姑姑可是要派給玉蜓差事去?還特地叫姑姑親自來跑一趟,那便是語瑟的錯兒了——是語瑟拉著玉蜓說話兒,這才沒聽見外頭的巴掌聲兒去。”
“因我是與玉蜓一同進宮的,從前在內務府裡學規矩的時候兒就要好。正好兒方才姐姐來看令貴妃主子,我跟著姐姐一同來,這便見了玉蜓,才與姐姐求了一會子時辰,與玉蜓多說會兒話。還望姑姑海涵。”
玉螢是婉兮位下的頭等女子,自是不至於親自來叫玉蜓出差事。便是有事兒不便在外頭直接喊,也都是用特定的巴掌聲響來傳遞訊息。
玉螢聽了便點頭而笑,“小陸姑娘千萬別見外,其實不是玉蜓沒聽見,是我特地過來叫她的。因為啊,是皇上傳她回話兒呢。我也怕她頭一回到皇上跟前伺候,再亂了規矩,所以這是要親自到她跟前兒,事先提點著一聲兒呢。”
語瑟眸光不由得一亮,“皇上要叫玉蜓去回話兒?”
玉蜓聽見玉螢的話兒,這便嚇了一跳,有點傻。她也沒留神語瑟的神色,只顧著拉住玉螢念秧兒,“哎喲媽呀,皇上忽然傳我幹嘛呀?我尋常也不是時時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這會子只不過是跟出來當小使喚的……皇上和主子跟前那麼多人呢,皇上傳我,又能是什麼事兒啊?難不成是我哪兒出了錯兒,叫誰捅給主子和皇上了?那可咋整啊,姑姑救我,萬萬救救我才好。”
玉螢便笑,“你慌什麼呀?皇上是問咱們宮裡誰是內府旗下蒙古人的,我們這才說到你來著,皇上這才叫傳你過去回話兒。我琢磨著,皇上這話兒啊八成是要問你蒙古習俗的規矩,卻不是幹繫到你自己的。”
玉蜓終還是放不下心來,也不知說什麼好,只一雙腳丫在地上直踢蹬,“姑姑,我能不能不去啊?或者姑姑就說,沒找見我唄?”
玉螢嘆口氣,“這不傻了麼?好端端的官女子,沒有主子的差使,就敢忽然沒了蹤影,找不見了?那才是犯了《宮中則例》,你這是自己討罰呢!”
語瑟垂首細細聽著,不由輕輕拉住了玉蜓的手,“你若當真那麼害怕,那我陪你一起去。便是不知道什麼事兒,好歹在你身邊兒多個人,能幫你壯壯膽兒去。”
玉蜓自是歡喜的,使勁點頭。
玉蜓聽著,卻有些遲疑,抬眸掠向語瑟來。
語瑟忙屈膝行禮,含笑望住玉螢,“姑姑看,是否方便?”
玉螢是有些猶豫,“聖上跟前,不是隨便能亂了規矩的地方兒……不是我駁小陸姑娘的面子,是禦前的規矩實在嚴謹。皇上只是傳玉蜓一人過去回話兒,若多了一個人去面聖,這怕是……”
語瑟輕輕一笑,“姑姑說的是,這世上規矩最大的地方兒,就是宮裡;而宮裡規矩最亂不得地方兒,自然就是皇上跟前了。”
“只是,姑姑且聽我一言,聽我說得是不是有理再做定奪——因這會子終究不是在宮裡,是在圍場呢,便是一應規矩,到這兒也都沒有那麼可丁可卯的了。”
語瑟說著走過來親暱地扯住玉螢的手臂,十四歲的小女孩兒扭著身子撒嬌,“況且這是在令貴妃主子的宮裡呢。我早聽姐姐她們說過太多回了,說皇上甭管多嚴肅,也甭管這宮裡有多少祖宗規矩不可碰觸,可是一到令貴妃主子這宮裡,就什麼都不一樣兒了。”
“在這兒啊,皇上會成為這天下最好脾氣、最容易通融的人;便是什麼勞什子的宮規,也都讓位給一家人一般的親親熱熱去了。故此我覺著啊,就算我陪著玉蜓一同過去了,皇上見了我,想來也不會計較。”
玉螢細細地想,這位小陸姑娘,身份終究是與普通的官女子不同的。因她是慶妃的妹子,與自家主子便也不是普通的主僕;便是跟皇上之間,這位小陸姑娘按著民間的說法兒,那也算是個小姨子了。想來皇上就算是看見小陸姑娘去了,想來也不會不高興。
若有這樣身份特殊的小陸姑娘陪著,倒是能叫玉蜓壯膽些。
玉螢這便也還是勉強點了頭,“那便有勞小陸姑娘陪陪我們玉蜓。待會兒皇上面前,便是玉蜓有什麼失禮的,還望小陸姑娘幫襯著給說圓了些兒吧。”
語瑟甜甜一笑,“姑姑放寬心就是。憑我姐姐與令貴妃的情同姐妹,那姑姑和玉蜓便也何嘗不是我自己的姐妹呢?我不幫著去,還能做旁的不成?”
玉螢這便帶著玉蜓和語瑟一同回到婉兮的帳篷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