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輕輕按了按語琴的手。
穎嬪也忍不住輕哂一笑,“我呢,漢學懂的也不多。我只是覺著,‘落霞’這個‘落’字不好;‘孤鶩’的‘孤’字不好。”
“想來鄂常在身邊兒,另外還有兩個粗使的女子,分別叫‘秋水’和‘長天’了吧?我覺著,那兩個的名兒倒好,比眼前鄂常在跟前出上差的兩個女子,更吉祥些。”
鄂常在也不傻,忙起身行禮,“因令妃娘娘懷著皇嗣,平素不宜打擾,故此小妾倒是有些日子沒上島來給令妃娘娘請安。便說最近的,也只是叫落霞來給令妃娘娘送謝禮……小妾私下揣度,莫非是小妾上回沒能親身過來,在令妃娘娘面前失禮了去?”
“又或者是……落霞那個奴才,到令妃娘娘面前來,不懂規矩、亂了分寸,說了做了什麼,叫令妃娘娘不適意了去?”
婉兮淡淡垂眸。
玉蕤便笑著擋在婉兮面前,朝鄂常在笑。
“怎麼會呢?鄂常在位下的女子,自然是最懂規矩的。與鄂常在擔心的正相反,落霞最是懂事的。便是愉妃娘娘跟前的三丹先來請安,可卻還是落霞搶先到我面前兒來尊稱我為‘小主兒’的。”
“那進封之事,原本我自己尚且不知該如何與令主子挑明,倒要感謝落霞,替我將話提前說明白了。”
見玉蕤將話挑開,鄂常在面上終於掛上些尷尬。
不過她很快就掩飾住了,反倒揚起頭來,朝玉蕤一笑,“瑞常在進封自然是好事兒,我與落霞,何嘗不是樂見其成?”
“既然是好事兒,我倒不明白,瑞常在這會子為何這樣不高興的模樣兒?難道說若不是落霞將話說破,瑞常在就沒侍寢了麼?瑞常在覺著心下對不住令妃娘娘,也不必朝我們落霞撒火吧?”
“再說了,瑞常在路上醉成那樣兒,我們落霞還曾一路從旁照顧來著。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瑞常在也不至於進封當了小主,這便看不起人了。”
玉蕤輕笑,“鄂常在提的好!若不是鄂常在自己提那天我喝醉的事兒,我自己還不好意思提呢!我自問好歹還有些酒量,咱們滿人家的女孩兒,誰打小沒多少喝過幾盅酒去?”
“可是我那晚卻那麼容易就醉了。酒是薄酒,拿給我們官女子吃的,何嘗會是烈酒了去?我怎麼就那麼容易喝醉了?”
鄂常在聽著便是冷笑,也不客氣,“喲,瑞常在這是話裡話外指著人呢吧?那用不用我這就將愉妃娘娘也請過來,咱們一起跟瑞常在你好好說道說道,或者因瑞常在是皇上新寵,那愉妃娘娘便也與我,一起給瑞常在賠個不是?”
婉兮眸光淡淡轉過,“鄂常在說得好,這話兒,我遲早要問問愉妃。玉蕤初封,也只是常在,她自沒資格與愉妃說什麼去。不過她既是從我位下進封的,我便一輩子顧著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不便與愉妃說的話,還有我呢,我自說得~”
話已說到如此,鄂常在自知大勢已去。
鄂常在便瞟著玉蕤笑,“因咱們兩人妹子一同伺候五阿哥,我便知道你和我之間,怕是難以和睦了。況且這會子那小阿哥夭折,你心下自然替你妹子委屈,這便要記恨到我妹子身上去;牽連著,便也恨上我了吧?”
“小阿哥夭折,咱們誰心下都不得勁兒。可是好歹你妹子遇見傷心事兒,你卻得以進封,總是好事兒,兩廂平衡,你心下也應當慶幸些才是。又何苦剛進封常在,便與我這般臉不是臉來?”
玉蕤輕笑,“舉頭三尺有神明!誰幹了什麼,上天遲早有報應!”
婉兮輕輕蹙眉,伸手拉住玉蕤,故意捂著肚子低低叫了聲兒。
玉蕤忙回身,驚得跪倒,已是含淚,“主子……奴才造次了。”
婉兮抬眸靜靜盯一眼鄂常在,“對不住,我身子有些不舒坦。鄂常在也先回去吧,改日咱們有話再說。”
鄂常在咬牙切齒地走了。
婉兮輕輕點頭,“我沒事兒,方才我是給她看的罷了。只是叫她走,今兒終究是你進封的好日子,沒的與她費這些口舌去。”
“總歸,當日的事,咱們不會就這麼白白過去。這後宮裡的時光如此漫長,總有咱們坐下來細細算賬的一天。”
玉蕤含淚點頭。
婉兮拉住玉蕤的手,“……她這些年在景仁宮裡,深居簡出,不問外事。不管什麼委屈,她都能忍下這麼多年去,為何就在今年、這件事兒上,忽然就按捺不住了呢?”
玉蕤忙抬眸,“主子是擔心,鄂常在背後另有旁人在,她只是禁不住挑唆?”
婉兮點頭,“雖說今年有你妹子誕育小皇孫的事兒,叫她與你之間生了些糾葛去……只是,那終究是旁人的事兒不是?她又何苦如此按捺不住了,非要跳出來?”
玉蕤便也冷笑一聲兒,“主子說的對。若她背後另有旁人,我倒不值當與她這樣當面掰扯了去。我總得把那個人一併揪出來才好。也省得我這邊兒跟鄂常在掰扯,那人卻躲在一邊兒,偷偷地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