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忙伸手向白常在,“水菱,快過來,別聽玉蕤瞎說!”
婉兮只這樣一句,玉蕤便立時明白過來,忙給白常在行禮,“哎喲,瞧我這張碎嘴,渾說什麼呢!白姐姐是早有怡嬪娘娘身在嬪位,故此白姐姐自己倒不在意位分了。”
白常在終究也已經在常在位分上熬了十年。
皇帝仁厚,宮中嬪妃起封一般都是從常在起,輕易不為答應;可饒是如此,常在的年例銀子,也只有五十兩。
而常在因位分低,這宮裡主位、皇子皇女的過生日、年節的,送禮的便總有她們。這五十兩銀子別說自己過日子,連送禮都不夠。故此常在若不得寵,僅憑自己的份例,在宮裡唯有苦哈哈地過日子,連宮外商賈之家都比不上。
故此這些年,白常在的處境頗有些艱難。不過幸好皇上念著她姐姐怡嬪,平素對白常在也有賞賜;況且她哥哥柏永吉是內造辦處的庫掌,那差事裡過手的都是品級最高的金銀翠玉,故此柏永吉也頗周濟妹妹些。
她另外一個哥哥柏永慶,更是在去年,外任到擅動淄博淄川縣的知縣去了,仕途之上頗有些可望。
婉兮便含笑握住白常在的手,“水菱的性子最是恬淡,便是常在之位又怎樣?水菱的福氣,倒不比任何人差。”
白常在含笑望婉兮,“小妾這些年在宮裡的日子,若沒有令妃娘娘幫襯,又如何有本事恬淡至今?姐姐終究早去,哥哥又是外臣,不得相見,小妾位分又低,平素便是在人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若不是凡事都有令妃娘娘護著,小妾在這宮牆裡,早已湮沒於煙塵了。”
婉兮含笑點頭,“快別這麼說。你家裡的事,可都料理好了?”
白常在不由得一聲脆生生的冷笑,“料理完了!終於等到她死!”
二月間,柏氏姐妹的“嫡母”範氏終於死了。
柏氏姐妹的母親,姓張;這範氏在柏家奉旨入旗時,號稱身為為柏氏姐妹的“嫡母”,事實上她不過是那當年趁著怡嬪年紀小,買了她過去培養成揚州瘦馬的“媽媽”罷了。
這些年,範氏兩口子靠著怡嬪封嬪,得以入旗,享受著朝廷的錢糧、房屋、田産,柏氏姐妹打掉牙齒和血吞,心下早多少年就盼著她早死才痛快。
可那樣的人,偏是命硬的,竟熬到怡嬪先故去,直到今年才死。
白常在眸光微冷,“範氏死了,我那‘爹’也不該獨活於世。我算著,他今年之內,也該死了……”
白常在這些年在宮裡安安靜靜,眾人都極少見到她面上如此冷然決絕的神色。一時間,諸人都是屏息。
白常在不好意思地欠身行禮,“……都怪我,這會子說那些人做什麼?今兒是瑞常在的好日子,都是我口無遮攔了。”
“瑞常在,萬萬原諒我。”
玉蕤忙含笑道,“白姐姐千萬別這麼說。今兒既然是好日子,那便別只是我的好日子,也同樣是姐姐的好日子,那我心下才更歡喜呢。”
白常在這才含笑上前握住了玉蕤的手。
正說著話兒,玉蟬進來回話,“回主子,各位主子、小主,鄂常在來了。”
此時宮裡的常在就這麼幾位,白常在來了,鄂常在自然也後腳就到。
婉兮點點頭,“請吧。”
鄂常在走進來,與婉兮、婉嬪等高位嬪妃行禮請安;回頭又與玉蕤、白常在行平禮。
行禮已罷,婉兮請鄂常在坐,奉茶已畢。婉兮這才靜靜抬眸,望著鄂常在身邊兒的女子問,“……我記著,上回替鄂常在來送謝禮的,是落霞姑娘。”
鄂常在忙瞟了身邊兒的女子一眼,那女子急忙上前行禮,“回令妃主,奴才叫孤鶩。”
婉兮揚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你們主子好文采。”
鄂常在紅了臉欠欠身,“惹令妃娘娘笑話……小妾不過是粗淺念過幾首漢詩,因這是名句,故此勉強記得兩句罷了。若論漢學的素養,小妾如何與令妃娘娘、婉嬪娘娘、慶嬪娘娘,還有白常在相比去的?”
語琴不客氣地一笑,“只可惜啊,這後宮裡是最講高低尊卑的,這些什麼‘齊飛’、‘一色’的,在後宮裡未免只能是一個念想罷了。”
鄂常在面上登時變色,忙起身向語琴行禮,“小妾終是滿人,對漢詩的解讀不深,只是覺著這幾個詞兒好聽罷了,便拿來給女子們當小名兒。小妾絕沒想過那麼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