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啊,還是不用皇上親自上島了。”
劉柱兒仰頭,面現難色,“……主子英明。可是,可是皇上說了,不光要奴才親手做,那蓮子,還得用咱們島上荷塘裡産的。”
婉兮無奈地笑開,“……我忖著,我若要說,叫人摘完了咱們荷塘的蓮子送出去,皇上也得再加上一句‘還要用咱們島上的爐子、咱們島上的鍋’了,是不是?”
劉柱兒也是忍俊不住,“主子好厲害。皇上果然也說了這句話~”
婉兮笑著搖頭,手肘撐住靠墊,指尖兒撐住額角,想了想。
“也罷,交待給乘船的太監去,就說可送皇上過來;不過一刻鐘後,就得回來接皇上。”
劉柱兒張大了嘴,“就一刻鐘?”
婉兮輕哼一聲兒,“唯有如此,才能叫外頭人都以為,我雖讓了半步,不敢亂了君臣的規矩;可心下,還沒原諒皇上呢。若此,也不枉了皇上和玉蕤的一片苦心。”
玉蕤微微一震,急忙蹲安告退,“……叫玉蟬和玉螢伺候,奴才告退。”
婉兮輕嘆一聲兒,“傻丫頭。從此你要一輩子都留在宮裡,又如何能在皇上來的時候兒,永遠都避而不見呢?你留著,咱們依舊還是咱們,該怎麼說話兒就還怎麼說話兒就是。”
婉兮雖不想叫玉蕤為難,可是皇帝興沖沖走進來,一瞧見玉蕤、玉蟬幾個女子都跟從在婉兮身後深蹲請安,便抬了抬手,“你們都下去吧。朕想單獨與你們主子說說話兒。”
婉兮心下倒不落忍,忙伸手扯住玉蕤,“玉蕤的身份,此時已是不同於玉蟬她們了。皇上是叫奴才們下去,卻不包括玉蕤。”
皇帝眯眼盯著婉兮,“高雲從,朕午間吃著的八寶攢盒裡的番果子,朕說了那八個樣兒都好吃……”
高雲從懂事兒,一個千兒跪倒,“皇上說了,那果子是剛從廣州紅毛番人的船上下來,送進京師的。玉蕤小主兒怕是沒嘗過,這便將那八寶攢盒裡的八樣兒,都賞了玉蕤小主兒。”
“奴才都記著呢,已是一併帶來了。”
皇帝輕哼一聲兒,“還不伺候你玉蕤小主兒去?”
既是皇上有賞賜,婉兮這才不好攔著了,抿著嘴笑,鬆了手。低低與玉蕤道,“你去嘗嘗,看好不好吃。若有那不甚寒涼的,我這會子方便動嘴的,也給我留兩個嘗嘗。”
玉蕤這才下去了。
婉兮瞟著皇帝,“……皇上來得倒是預備周全。”
皇帝啐了一聲兒,“就知道你臉上抹不開!若不預備些,你心下又該覺著愧得慌!”
婉兮撅了嘴,也不搭理皇帝,自己轉身兒,踩上腳踏,左右提了袍子就上炕坐下。
她自己大著個肚子,今兒又穿了一身兒牙白素色的夾紗袍子,這麼著慢吞吞挪上炕去,影兒落在窗戶玻璃裡,真像個大母蠶。
“爺還知道?那爺還與玉蕤兩個私下合計了,偷偷摸摸兒揹著我去安排了這事兒?倒是將我都給蒙在了鼓裡!”
皇帝腿長步子大,兩步就追上來,已是坐在了婉兮身邊兒。
“若事先告訴了你,你能答應嗎?你必定為了護著玉蕤,死活推拒了的。”
“說不定啊,還沒等爺安排好,你早尋個由頭,私下裡將玉蕤給放出宮去了!”
婉兮嘆了口氣,“總歸這會子,說什麼都是晚了……我心下就是覺著對不住玉蕤。”
皇帝伸手過來,握住婉兮的手。
“……她不委屈。心下委屈的人,在宮裡也留不住;爺得叫她心甘情願留在宮裡才行,她才能一輩子都毫無怨尤地陪著你。”
婉兮心下悄然一動。
玉蕤的那些欲言又止……她心下並非毫無察覺。
再說那些妝粉的事兒,並不包括六月十二一大早,她撩開帳子的時候兒,第一眼撞上玉蕤的臉時,瞧見的模樣兒。
那天早上,玉蕤是真的,滿面蒼白。
她心下覺著這裡頭怕是還有事兒——可是,終究玉蕤這樣兒是為了她一場,她便也不願深追究;更不願再將玉蕤的傷心事兒,在語琴她們面前張揚開了。
玉蕤一個女孩兒家,她也得護著玉蕤的心去。
皇帝見她眸光黑白分明望過來,便有些尷尬地咳嗽了聲兒。
“……那個,爺那天到了永琪的所裡,已是見著玉蕤飲過酒了。中途玉蕤下車,回來已是酒勁兒上湧,她錯朝爺的馬車來。”
“爺本可以叫侍衛們將她給隔開,可是爺那天還是叫她上了爺的馬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