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吐了口氣,“皇上是故意的!”
皇帝滿面赧色,輕輕又咳嗽了聲兒,“是。爺知道她的心意,也明白你對她的情誼,故此爺若是白白利用了她,白白虛耗了她的青春去,你心下不自在,爺心下也不穩當。”
“故此爺……咳咳,玉蕤酒醉,情不自禁,撲上來抱住爺的時候兒,爺就沒推開她……”
婉兮怔住,不知該用什麼神色。
皇帝舉袖按了按額角,“爺犧牲了半邊面頰,叫她給親了一口去……從此她便心下有愧,便是留在宮裡陪著你,也會心甘情願了。”
婉兮啞然失笑,“……原來那馬車裡的動靜兒,只是玉蕤親了皇上臉蛋兒一口去?”
皇帝皺眉,“真是滿人家的格格,一喝醉了,那當真是有勁兒。爺也好歹得橫打豎扒,才攔住了她去。”
婉兮真是不知該笑,還是該嘆氣。
“玉蕤酒醉了,終於有機會與皇上獨處,情不自禁之時,皇上竟然還是推開了她?爺,你——不憐香惜玉。”
皇帝輕哼了聲兒,“我倒不怕別的,就怕有人給我吃黃連水泡過的草去。”
婉兮“撲哧兒”一聲笑了,卻也緊跟著,淚珠兒滾落下來。
“可是玉蕤她,就為了這一下兒,就要賠上一輩子留在宮裡去……這個傻丫頭,我都替她不值。”
“虧她那天早上還一臉蒼白地在我面前兒不自在,就那麼一下兒,她卻擔了那麼大的名聲去,她當真虧死了。”
皇帝伸手握住婉兮,“你們倆情分深,她酒醉了,以為是在夢裡;是夜裡在圍房裡醒過來,才回想起來是真的。她那會子已是要痛悔死了。”
“故此都沒用我多說什麼,她已是明白了我的用意——她是聰明的丫頭,知道我若沒別的安排,必定不會叫她上我的馬車。”
窗外,配殿裡,玉蕤嚼著皇上賞下的番果子。
嘴裡甜,眼裡卻酸出了淚。
她回想著六月十二的早上,皇上依舊天不亮就要起身辦理國務。她一片惶急地從圍房裡奔進皇上寢殿明間兒,給皇上磕頭請罪。
皇帝淡淡凝視著她,“玉蕤,睡得好麼?昨夜那一場夢,可徹底醒了?”
她含淚點頭,“奴才醒了。”
皇帝點頭,“醒來就好。你在你主子身邊兒十幾年,朕若喜歡你,不會等到今日。可既等到今日,你心下便該明白——朕對你,本無男女情意。”
“事到如今,朕也不怕與你說句明白的話兒:你要出宮的請旨奏本,去年已經報到朕眼前兒來了,是朕扣住沒發。”
“永壽宮離不開你,可是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官女子二十五歲便可出宮。再晚,也只能留到三十歲左右。便是內廷主位與女子們情分深了,再不願撒手,也不敢忍心將你們強留下來。故此你今年不走,明年、後年,遲早都要走。”
皇帝眸光在那未明的天色裡,幽幽而轉。
“除非……是官女子們自願留在宮裡,一輩子再不出去。”
那一刻,玉蕤知道自己笑了,如釋重負。
她在“夢裡”,終於鬥膽抱住皇上親了一口;而皇上顧著她爛醉如泥,竟親自抱著她回了九洲清晏……她的未來,其實便已經劃定了。
外人永遠不會知道,她在馬車裡只在皇上臉上啄了那麼一下兒;那晚宿在九洲清晏島上,也只是在圍房裡獨自一夢。
夢醒來,一切依舊還是原來的模樣兒。
不過,她也已經知足了。畢竟曾經在皇上的寢宮裡睡過一晚,畢竟曾經與皇上同乘過一程馬車,畢竟……盡管是當成在夢裡,卻也還是在皇上面上,偷了一個香去。
這於她,今生,已是最圓滿的夢。
一生能得這般夢一場,已是惜福。
故此她雖說眼角有些濕,卻還是心澄意篤地向皇帝跪倒下去,“……奴才求皇上恩典,奴才願一輩子留在宮裡,一輩子伺候令主子。”
皇帝笑了,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來,親自拉起了她。
“……你既肯留下,朕也不會委屈了你。朕會給你位分,不會再叫你當官女子。”
“況且你伯父此時為禮部尚書,你阿瑪是工部侍郎,朕進封了你,也方不委屈了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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