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連屈膝謝恩,也有些勉強。
皇帝便也收回目光來,只偏首望婉兮,“若說年歲相差,朕比你大十六歲呢!就你比忻嬪大那區區十歲,也好意思說?”
皇帝話已至此,婉兮自然見好就收。
婉兮就著皇帝的手扶著後腰,便向皇帝福身,“還是皇上說得對,那奴才就跟忻嬪妹妹還是‘小姐妹’吧!”
婉兮轉頭,朝忻嬪眨眼,“忻嬪妹妹這是歡喜得傻了。還不向皇上謝恩?”
忻嬪尷尬地也連忙行禮謝恩。
皇帝開顏大笑,右手依舊穩穩扶住婉兮的後腰,用空著的左手輕輕拍了拍忻嬪肩頭。
“不瞞你說,你令姐姐進宮的時候兒,還不滿十四歲呢。比你進宮的時候,還小了四歲去。她那時候才當真是個小丫頭,又調皮又聰慧,那模樣兒叫朕這些年過來,從未忘記。”
“便是這會子,朕一眼朝你令姐姐看過去,依舊還是從前那個小丫頭,彷彿長不大呢。”
婉兮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垂首紅了臉頰一笑,“皇上是想說自己吧?只要奴才還是十三四歲,那皇上就也依舊還是當年的年歲……”
皇帝便又是大笑,“糟糕,竟都被你令姐姐給看穿了!忻嬪,萬萬替朕兜著,別再給朕說破。”
“記住了,你令姐姐不老,朕就不老。”
忻嬪面上一片黯然下去,不得不連忙屈膝行禮,“妾身明白了~”
忻嬪終於訕訕而去,婉兮目送她背影走遠,不由得悄然白皇帝一眼。
“爺這又是作甚?奴才又不是吵不過她~”
皇帝不由得揚眉,“喲,看來爺是來得多餘啦?”
婉兮輕輕垂首,“爺今兒本該在乾清宮與宗室王公飲宴呢,這坤寧宮裡都是女眷,皇上本就不該來。”
皇帝眯起眼來,“……你咬呂洞賓!”
婉兮這才“撲哧兒”笑了,垂首柔柔道,“爺放心就是,奴才自己加著一萬個小心呢。不該生的氣,絕不生;不該辦的事兒,全躲著。”
“便是有什麼受不了的,也好歹忍過這幾個月去。總歸來日方長,什麼事兒挪到幾個月去不行呢?”
皇帝這才揚眉,“明白就好!那方才還與忻嬪計較這樣久?”
婉兮臉上也是有點熱。
她垂首,悄然用指頭扭著衣角,“……是奴才沉不住氣。”
不得不承認,這個忻嬪總是有本事惹得她壓不住火氣。本來不想計較,也不想在這會子爭這短長,可就是忍不住、不甘心。
皇帝輕哼一聲,“從前這後宮裡總是你最小,那些與你計較的人,便都是看不慣你年輕的模樣;如今忻嬪比你還年輕,你這顆心底下,便終究還是計較了!”
婉兮驚訝地揚起眸子來,盯住皇帝。
“爺難道是說……奴才與之計較的,其實不是忻嬪這個人,反倒是忻嬪所代表的年輕麼?”
“那奴才真正想要對抗的,不是忻嬪,而是歲月麼?”
皇帝聳肩,“至少有一部分,應該歸結於此。”
婉兮這才笑了,“多謝爺一語點醒夢中人。其實奴才也不願意總跟她一個人過不去。”
皇帝無聲一嘆,“總歸你記著爺方才的話:爺比你大十六歲。你不嫌爺老,難道爺反倒厚著臉皮嫌棄你去了不成?”
皇帝站站便回乾清宮的王公家宴去了,隨之外頭便走進九福晉等人來,婉兮這才明白,原來就是因為這個,皇上才趕緊避出去的。
九福晉按著身份,一個一個給請安。來到婉兮面前,格外眼色流轉。
婉兮便也笑,“……我知道今兒你不是以九福晉的身份來的,你是以‘四公主的婆婆’的身份來的。”
“如今皇上本出的公主,有婆家的就兩個。故此公主們倒比皇子都金貴了去,你這‘公主的婆婆’便更是獨一無二去了。”
蘭佩是四公主的婆婆,可是其實前頭還有和敬公主呢。
可是因為三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是庶出,他本生的母親只是侍妾,便連三額駙自己稱呼,都只能叫“姨娘”。故此三額駙的本生母親沒資格來參加這一場坤寧宮家宴,九福晉便成了獨一無二。
九福晉也是眼尖,同樣蹲身請安的當兒,便瞧見了婉兮腳上的平底鞋。
婉兮也想瞞著,可是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歡喜,便伸手捏了捏蘭佩的手,“……代我回去親親康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