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昌候夫人上下打量了夏碧娘一番,又細細思忖一番,笑道,“……她身上領著差事呢!不過,你屋裡也確實少個得力助手……米家的跟了我二十幾年,確實是個能幹的。”
“這樣吧,我先找人替了她的活兒,這可交接也需要時間……就讓她三天以後去你院子裡聽差,如何?”華昌候夫人笑盈盈地說道。
夏碧娘立刻站起身,朝著華昌候夫人行了一禮,“多謝娘體恤!”
這時,有侍女過來向華昌候夫人請安,說道,“……郎君使了人過來,要請少夫人趕緊回院子裡去呢!”
華昌候夫人聽了,立刻對夏碧娘說道,“怎麼今兒這麼早就回來了?那你快去罷!”
夏碧娘卻道,“眼瞅著快到飯點了,我服侍娘用了飯再去。”
華昌候夫人一怔,“卟哧”一聲笑了起來。
“不用不用!二郎既已回來了,想來待會子你公爹也快回來了……你自回去管你屋裡的事,我這邊,不用你管!”
夏碧娘想了想,說道,“那我明兒過來侍候娘洗漱。”
華昌候夫人又是一怔,忍不住喜上眉梢——她本是繼室,孃家無力,膝下無兒,雖有兩個繼子,奈何……無論是前頭的柳繁繁,還是從前的夏碧娘,都不大看得起她。所以這晨昏定省什麼的,華昌候夫人確實沒有經歷過。
但如今夏碧娘話裡的意思,確確實實就是要向自己晨昏定省的立規矩的意思。
“明兒你也不用來!早上我忙著呢,又要照顧你公爹又要理事兒的,不過要是你閑著無事,就過來和我一塊兒用午飯罷!”華昌候夫人說道。
頓了一頓,她又催碧娘,“快去罷,想來二郎尋你有急事。”
夏碧娘只得點頭,“那我明兒中午過來服侍娘用飯。”
說著,她便往自己的院子裡趕。
走到品梅閣門口的時候,那幫姬妾竟仍然還跪在院子裡。
只是,她們不複之前那副或囂張,或委屈的模樣,個個都低著頭,瑟瑟發抖,如同一群待宰的鵪鶉,人人目光呆滯,面露驚恐之色。
夏碧娘突然站住了腳步。
一個綠衣美人橫臥在地上,雙目緊閉,嘴角與衣襟上全是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跡,還一動也不動的,顯然已經昏厥了過去。
再仔細一看,那綠衣美人原是胡重沛的通房嬌櫻。
夏碧娘暗自思忖。
——嬌櫻本是何五孃的侍女,何五娘不但是胡重沛的表妹……且何五孃的胞姐何四娘,如今正在宮中新受了官家的恩寵,被封為了禦侍,雖是個不入流的嬪妾,但勝在年輕貌美,假以時日,恐怕就是胡家的另外一個靠山。
而何五娘之所以抬了嬌櫻做通房,也是因為她年前懷著孕在,到如今,已是快臨盆了!
一想到何五娘快臨盆了,夏碧娘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她轉頭檢視,竟見何五娘也捧著大肚子,正呆愣愣地跪在地上!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夏碧娘轉頭輕喝,“春鶯,如何讓何姨娘也在跪在這兒?”
春鶯見了何五娘,也是一臉的驚詫,輕聲答道,“娘子,先前她並不在這兒……”
夏碧娘一怔,頓時明白了過來。
恐怕是自己正好出門去送姐妹們,但恰好就是在這個空當上,胡重沛回來了,於是何五娘捧著大肚子出來,想告自己一狀,不曾想,她的侍女嬌櫻居然被胡重沛……踢了一腳,於是昏倒在地上了吧?
“春鶯,把何姨娘扶起來,先送她回房……”夏碧娘吩咐道。
春鶯上前,想扶起何五娘,不料何五娘卻避開了。
何五娘懷著孕在,且快要臨盆了,因為春鶯並不敢勉強她,何五娘只輕輕一掙,春鶯立刻就鬆了手,退到了一邊。
夏碧娘皺眉道,“你難道不知自己懷著身孕?和她們一塊兒胡鬧什麼?”
“奴懷著郎君的孩兒,郎君尚要如此作賤奴,罷罷罷!既然郎君想要奴的命,奴怎敢不從?奴生是郎君的人,死亦是郎君的鬼,這條命郎君拿去就是了……”何五娘哭著說道。
“你那些肉麻的話,只管收起來,等夜裡他去了你屋裡,憑你怎麼和他鬧……我也管不著。可在這光天化日底下,你所欲何為?先前在我孃家姐妹跟前,你指使著這幫子人來鬧我,給我難堪……所幸那都是我的血脈之親,並不介意。倘若是外頭的夫人來我們府上,豈不是被外人看盡了笑話?”
何五娘冷冷地看了夏碧娘一眼,咬著嘴唇,十分不忿。
碧娘道,“你滿心想著的,就是如何打壓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法子在外人面前現出郎君有多寵愛你,甚至越過了我去。可你想過沒有,我是妻你是妾,你我命數已定,就是我死了……郎君也只有續娶新妻的,萬萬沒有以妾扶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