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走了之後,嫤娘獨自一人坐在美人榻上發了半天的呆……
她連手指頭都沒辦法動一動。
宋憐薇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到田府,分明就是居心叵測。
但是,玉娘居然向她投誠,主動把宋憐薇與紛紛密謀之事捅了出來?
雖然從玉娘聽到的只言片語裡,聽得出,是宋憐薇在教導紛紛“為娼之道”,但這何嘗又不是說出了趙德昭自己的心思?
嫤娘煩悶地嘆了一口氣。
獨自呆坐了半日,嫤娘才吩咐春蘭道,“我記得昨兒姨母送了些柚子過來?你揀兩個送去東北角院子裡給玉娘,就說……”
她本有些煩悶,也不耐煩去想送柚子的由頭,便道,“隨你編一個理由罷!”
春蘭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道,“聽說玉孃的母親嫁了三回,第二次帶著玉娘嫁到了湖南,後來人家嫌玉娘累贅,棄了她,她小小年紀獨自摸回了京城的……奴婢就說,娘子聽說玉娘愛吃柚子,特意送兩個給她?”
嫤娘點了點頭。
春蘭果然找了兩個柚子出來,去了東北角的院子裡。
玉娘正氣呼呼的坐在廊下揪著手絹兒,綠煙則坐在一旁,不時拿眼角瞄著玉娘,手裡還拿著針線,絹布和珠子,正在做紮花。
這時,紛紛罵罵咧咧地從內室走了出來,“一個二個的,都當自己是副小姐呢!裡頭太夫人喚人服侍,叫喚了你們半天,你們的耳朵都聾了?”
玉娘斜睨了紛紛一眼,理也沒理她。
綠煙本想將手裡的絹布和針線收起來就去做事的,可她看了看身邊的玉娘,便又咬著嘴唇置之不理。
紛紛見了,更是生氣,指名道姓地罵道,“玉娘!綠煙,說的就是你倆!還坐在那兒和尊菩薩一樣呢?”
玉娘火大了!
“什麼副小姐?我並不是什麼副小姐,可我是田家正正經經的表小姐!當年咱們年紀小,被你哄騙著去爭那一個月千兒八百的大錢,你拿了我們的錢不說,還害得我們像個奴婢一樣……正經主子看不上咱們,下人也輕視了我們……”玉娘噼哩叭啦地就罵了起來。
“你再看看隔壁院子裡的雅露芳梅,還有香萱,綺菱和芷柔她們……她們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些,好歹身邊還有小丫頭和婆子們服侍,那才是真正的表小姐該有的模樣!可咱們呢?當初被你哄著埋汰了我們,如今還昧著我們的月錢……我呸!你想當奴才我不攔著你,可我卻不願意當奴才!”玉娘繼續大罵道。
紛紛瞪大了眼睛。
“喲!原來妹妹還怪起我來了?想當初……是誰提出的,說田府一等大丫頭的月例竟有一兩銀子!放在尋常百姓家,省吃儉用的也夠一家老小吃上一個月的了……這帳是誰算給我們聽的?”紛紛譏諷道,“……怎麼,這一兩銀子拿到手了,表小姐又開始嫌身份低了?”紛紛譏諷地說道。
一聽這話,玉娘頓時漲紅了臉。
“沒錯,當初是我年輕,眼皮子又淺,見到田府的下人也有一兩銀子的月例,這才出了這麼一個主意……我那時才十三四歲,如何能與姐姐這樣的聰明人相比?再說了,後來要不是姐姐與夫人據理力爭,咱們是怎麼拿到下人薪餉的?”
說著,玉娘繼續冷笑道,“敢問姐姐,咱們的月例到了姐姐手裡以後,姐姐倒是說的好,給我們存起來……橫豎田府裡就是丫頭們的吃喝也比原來的我們強,無論如何也短不了我們的吃穿,現在呢?姐姐倒是把我們的錢全部拿出來啊!”
紛紛被氣得滿面通紅!
她將兩手叉在腰上,正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
“玉娘可在?”
眾女轉頭,看到了二少夫人夏氏身邊的年輕媳婦子春蘭,春蘭的身後還領著個剛留了頭的小丫頭,小丫頭手裡還拎著一個漂亮的竹籃。
玉娘眼睛一亮,連忙站起來朝著春蘭迎了過去。
“喲,是春蘭姐姐來了!”
紛紛站在一邊,不住地上下打量著春蘭。
春蘭和和氣氣地說道,“……方才玉娘去的時候,娘子有事,直到這會子才料理完家務……正巧都虞候夫人送了些柚子過來,娘子想著玉娘愛吃,特命我過來送幾個給玉娘。”
玉娘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哼,她賣了這樣大的人情給夏氏,夏氏居然……只送了兩個柚子給她?
可她一轉頭,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神色驚疑不定,還拿著手帕子不自在絞來絞去,顯然正心亂如麻的紛紛。
玉娘眼珠子一轉,上前親親熱熱地牽住了春蘭的手。
“春蘭姐姐!你說你還這麼見外……二少夫人何必這樣客氣!下回還想和我說說話,過來吩咐一聲就是了……”
春蘭微微一笑,從她手裡抽回了自己的手,說道,“娘子還差我去辦事兒呢,不叨擾玉娘了,果兒,把柚子給了玉娘罷。”
小丫頭果然將那精巧的小竹籃遞給了玉娘。
待春蘭帶著小丫頭離開之後,玉娘才低頭翻看了一下竹籃裡的那兩顆綠油油的青翠大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