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夏大夫人和夏二夫人就打點好了一切。
隔了一天,茜娘由幾個婆子護著,坐上了停放在夏府側門外的青布馬車。
嫤娘自然是不能跟著去的。
但她向來與茜娘交好,又擔心會有意外,不免在夏大夫人面前唸叨了幾句。
“娘,你說……真看不出來,原來老安人待三姐姐竟這樣好,居然也同意讓三姐姐見劉家小郎一面。要是外頭的人家知道自家的小娘子存著這樣的心思,早就管教了吧……”嫤娘問道。
夏大夫人停下了手裡的針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祖母啊,這是……物傷其類!”
嫤娘瞪大了眼睛。
夏大夫人緩緩說道:“先前三房還沒被分出去的時候,鬧成什麼樣子!老安人不也一直都不願意管三房的事兒嗎?唉……就是因為,你祖翁的那個妾,老姨奶奶於氏!”
事及老安人和祖翁之間的事,嫤娘並不敢開口詢問。
夏大夫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老安人和你祖翁,也是剛出孃胎就訂下的少年婚約。可在你祖翁和老安人還沒成親之前,你祖翁……看上了鄉下姑娘於氏,就把於氏養在了莊子上。聽說於氏還為你祖翁落過胎兒,是以你祖翁自覺十分愧對於氏……想來這件事,老安人在成婚前就已經知道了,但最後還是由家中長輩做主,嫁到了夏家……”
嫤娘頓時有些黯然。
夏大夫人也有些傷感。
“你看看……老安人也是名門閨秀,論容貌身段和氣質,哪一樣不比於氏強?可你祖翁的眼睛就是長到了於氏身上,哪怕是後來,老安人為你祖翁生了兩個兒子……可對你祖翁來說,憑是美貌賢惠的嫡妻,得力的岳家,還有老安人為他生的兩個嫡子……這些分量全部加在一塊兒,恐怕還不如於氏和於氏生的那個庶子強!”夏大夫人繼續說道。
“所以啊,老安人是從茜孃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夏大夫人複又做起了針線活,一邊戳針一邊嘮嘮叨叨地說了起來。
“可在幾十年前,夏家本就聲名鵲起,家境殷實,你祖翁也生得一表人材的……如今到了你們這一輩兒啊……”夏大夫人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你看看,雖說夏家式微,可劉家根基更淺薄,劉文宣怎麼就敢嫌棄茜孃的身份!再說了,茜娘其實也只是差了個出身而已,就算和劉家悔了婚,憑著她將來的記名嫡女身份,又是個出了名的賢惠小娘子……雖然年紀大了些,想再尋個好人家,也未必就是難事兒。”
說到這兒,夏大夫人嘆道:“就看茜娘如何衡量了。”
嫤娘不吭聲了。
跟著母親做了一會兒針線,又陪著母親用了午飯,眯了個午覺……
起來梳頭的時候,她聽到李奶孃在外頭用指關節輕輕地敲了下窗欞子。
嫤娘頓時瞭然。
——茜娘回來了!
她三下兩下地挽好了自己的長發,然後喊了小紅一聲,主僕倆就急急地去了桂香院。
才剛蹬上茜孃的閣樓,嫤娘頓時聽到了細密隱約的哭聲,心裡頓時一沉!
她掀起了門簾子,看到茜娘正趴在桌上嗚嚥著。
“三姐姐……”
嫤娘喊了茜娘一聲。
茜娘只是趴在桌子上哭著,理也不理她。
嫤娘已知不好,卻又不知要說些什麼,只得默默地陪著茜娘,一聲也不吭的。
茜娘大哭了一場,直到哭得聲嘶力竭了,哭聲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她抬起沾滿了淚痕的臉,看向嫤娘,泣道:“……他說,他說日後會敬我愛我,可他也忘不了吳娘子……只因吳娘子傾慕他,才會被劉夫人送進了庵堂,如今劉夫人又急著要將吳娘子送嫁……依著吳娘子如今的處境,哪能在倉促之間尋到好人家?所以說起來,吳娘子歸根到底還是被他害了……”
嫤娘一聽,頓時蹙緊了眉頭。
“他還說,他感念我數次救濟之恩,今生必不負我……呵呵呵!”茜娘哭著哭著,突然又笑了起來,“可他若是感念我先前為他做的一切,又為何要在我面前說什麼今生必定會念著吳娘子?照他這樣說,必定是為了吳娘子的事記恨於我……”
嫤娘聽了,心中十分氣憤。
“這人怎麼這樣!”她很是生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真是,真是……太不講道理了!”
茜娘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說道:“方才我已先去稟告了母親,劉家的婚事……退了罷!只一個……五妹妹,我實在對你不住,為著我的任性,倒要害得你婚事延遲了。”
嫤娘嗔怪她道:“三姐姐說的這叫什麼話!這可關乎你的終身大事,我,我就是以後不嫁了,咱們一家子永遠在一起才好呢!”
茜娘破涕為笑道:“我只怕……只怕田二郎……田夫人心裡不快活!”
嫤娘面上一紅。
她趕緊轉移了話題,問道:“那二嬸嬸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