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認,她還在耿耿於懷。
尹蔓活得神經緊繃,一旦鬆弛下來産生半點原諒姜鶴遠的念頭,她便要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自己:尹蔓,你很賤。
她以自我傷害來換取堅固的清醒,怕又在他的安樂窩裡暈乎乎地睡過去。她不聽話,姜鶴遠就可以對她棄如敝履,她忘不了高潮時他鄙夷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蕩.婦。
軟弱只配獲得輕視,傷害已經造成,抹平何其不易,如果這件事就此揭過,那她活該被姜鶴遠看不起。
在尹蔓屢次與自己較勁的同時,姜鶴遠也被她忽冷忽熱的態度折磨著,時日飛逝,很快臨至年關,往常這個時候,姜鶴遠早已回家幫忙籌備過年事宜。今年他一直與尹蔓待到年三十前夕,姜父才打來電話通知他:“明天回家。”
姜鶴遠:“幾個人?”
“你一個。”姜父直言道,“鶴遠,我和你母親經過慎重考慮,我們不能接受她。”
那個女孩如今還在讀大學,年輕人感情變數太多,他們並不看好這段戀情的發展。但姜父和趙青竹討論後,擔心他們的反對會起到反面效果,決定保持“三不”原則,不幹擾不阻撓不同意,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對此靜觀其變。
這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妥協,何況最近流言紛擾,外面隱約有傳聞說他兒子的女朋友曾經從事過不正當職業,姜父面上著實無光,無論如何,現階段尹蔓絕對不能在姜家露面。
姜鶴遠:“我知道了。”
他語焉不詳,姜父告誡道:“鶴遠,你應該明白,如果你為了一個女人棄家人於不顧,只會加深我們對她的反感。”
姜鶴遠不置一言。
姜父如何不懂他潛藏的臺詞,早就做好了準備,終歸留了談判的餘地:“我會將今年年夜飯的時間提前。”
這等於預設了他吃完飯後可以去陪尹蔓。
“爸,”姜鶴遠慨道,“謝謝。”
他的父親不是一個會被他威脅的人。但他們還是讓步了,這讓步不是因為他說服了他們,全是因為對他的愛。
一切都照著他預想的軌跡,愛生了愧疚,便有了遷就。
姜鶴遠把今年的計劃告訴尹蔓:“我先把年夜飯做好,你等等我,我回別墅忙完立刻趕回來。”
他安排得井然有序,她忽然說道:“很辛苦吧。”
他父母對她的排斥有目共睹,他為了讓她融入他的家庭,在兩者之間周旋,一定做了很多。
“必經的過程,”姜鶴遠說,“算不得苦。”
尹蔓:“其實你不用管我,我可以去找大宛。”
“我不同意。”
他們說好的,一起過年。
尹蔓依舊道:“就算你不想我和他們過,我也可以去李老師家。”
“哪裡都不要去。”姜鶴遠鄭重地說,“尹蔓,我就是你的家。”
她神色微嘲:“……可你的家不是我。”
這句話他暫時無法回答,但姜鶴遠非常肯定:“會有那一天。”
大年三十,他提前買了許多食材囤在家中,早晨一起床就開始忙碌,家裡陽臺掛起了紅燈籠,門上還貼了福字,紅色給人帶來活潑喜悅,尹蔓的情緒也跟著久違地振奮了,頗感新奇地在他身後打轉:“看不出你這麼迷信。”
她知道姜鶴遠骨子裡很傳統,但乍看上去還是洋派作風,幸好今年他們是在昭市,要是把這些放在雲市那所後現代公寓裡,不知得有多違和。
“這不是迷信,”姜鶴遠說,“過年需要莊重對待。”
過年是中國人生活中最重要的儀式感,年關一跨,代表著辭舊迎新。辭去過往所有的不愉快,在新的氣象裡,開啟人生新的一面。
託姜鶴遠的福,家裡擺放著花花綠綠的糖果,年味盎然。她在廚房給他幫忙,食物的氣味有種踏實祥和的塵世感,姜鶴遠在菜板上切牛肉,身上系的圍裙是她挑了好久才選定的,他穿上像個美食頻道的模特。
優秀的人做什麼都很優秀,在見天的鍛煉下,他的廚藝日益精進,他們共同商定了年夜飯的選單,一共八個菜,交給姜鶴遠一個人完全不成問題。
去年新年因為邵江她回不了昭市,想要感受過節的氣氛只能跑去逛小區,晚上邊看電視邊吃速凍水餃,為了讓姜鶴遠放心,還騙他自己做了豐盛的晚餐。
光陰如流水,尹蔓在凳子擇菜,宛如回到了小時候,她和外婆兩個人也是這樣尋常地忙碌,聊著家長裡短,操持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