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聽到他爹悄悄溜出門的動靜。
她一驚,連忙放碗追出去:“去哪裡?又去亂吃酒!你下午的班兒,叫管事知道了罵你!你幾輩子的老臉就沒有了!”
她爹早跑得沒了影子,巷子裡的亂葉,被他的腳步帶得漫天飛揚。
“穿了襖兒沒有?仔細著涼病了——!”
他爹似乎穿一身新綢衣兒,還是柳如海送料子時一起送的新成衣,衣裳雖體面還是薄了些。他要凍著的。
她氣得跺腳,無奈一瞧鄰居對門還是上鎖。柳書生還沒回來。
她剛關上門,就聽到了叩門聲:“表姐——”
她二舅舅的女兒汀娘來了。
二舅舅家,就是想把兒子小天過繼給她爹孃,又想賣女兒汀娘進侯府做丫頭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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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娘忐忑不安地看著曹夕晚,她生長在街坊市井,半點不想被爹孃賣進侯府,但又無處可去。求了表姐找個工。籤短契做丫頭也行。
今日是來聽訊息。
“快進來。”曹夕晚開門也不多說什麼。
她讓汀娘進屋裡坐,她到灶間匆匆寫了一張小紙圈兒,用錦衣衛暗號寫了【小心酒醋王宅中暗河】的密諜訊息,隨在袖中。這才端茶回房。
她仔細打量了汀娘一身衣裳打扮,雖然不是新裁的,但亦潔淨體面。
她笑著點頭,拉了她在妝盒裡取了一支銀包銅的雙股雕花釵子,插在她髮髻上。
汀娘靦腆曲膝:“謝過姐姐。”
她拉著表妹,心裡盤算:“也罷,我換身衣裳,送你去。”
汀娘大喜,作禮不已。
她繫了一件暗紅綾兒夾層綢披風,又把侯爺送的那件上等湖綠綢披風給了汀娘繫上,汀娘眉目雖然平常,但生得好潔淨肌膚,這嫩綠披風更把她秀色襯出,面如團玉,有股子暗香盈袖閨秀之美。
見這表妹看著極體面了,她這才鎖了門,一起往周大管事的新宅子去。
她爹不怕凍,她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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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宅子地方不遠,就在五城兵馬司衙門附近,與南河錦衣衛百戶所隔著街。
豔紅山茶花一叢叢開在碧綠河邊,遠遠看到翠色松柏盈簷,鞭炮聲震,果然就是新宅子裡在請堂戲。
一來,賀喬遷。
二來,周大管事的孫子出息了。
她和表妹說起,周誠有個孫子送到了別姓平民人家做兒子,寄籍讀書考了縣學。周家老大在錦衣衛也買了個八品校尉官職。雙喜臨門。
周誠夫妻都在府上招呼客人呢。
她進門,與相熟的街坊家奴們招呼。周家大兒媳婦範娘子就連忙拉她要去吃茶。她笑道:
“嫂子不用招呼我。我還不認得路?倒叫周大叔笑我了——這是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