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鑼密鼓地開始盥洗更衣化妝,回頭一看,席臨川就在榻邊坐著,沒有離開的意思。
好在中衣裙並不用換,又是冬天,布料厚實得很,她便也不轟他。
大概衣櫃,挑了一件西瓜紅、一件淡藍的曲裾出來,來來回回地看了幾遍,然後……
選擇恐懼症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趕制的緣故,這兩件曲裾衣緣和腰帶上的花紋完全一樣,只顏色不同而已,紅衣皺著眉頭糾結了半天,身後幽幽地一句:“紅的好看。”
“……”她一伸手把藍色的丟給小萄,穿衣服穿得急急忙忙,遂落座化妝。
席臨川笑看著她著急忙慌的樣子,雖覺並不用這樣著急但也並未勸她,畢竟能早到一點便比遲了好。
長秋宮有日子沒設過這樣的宴了。因有外臣在,雖他是皇後本家,別的嬪妃也仍不宜來參宴了。
便邀了幾位宗親女子,從公主到翁主、郡主皆有,在長秋宮中閑說交談著,倒也和睦。
一聲悠長的“驃騎將軍到——”傳進殿裡的時候,四下一靜。
紅衣隨著他一同往裡走,很快,便意識到眾女投過來的目光中,落在自己身上的似乎更多些。
正有些無措,忽地肩頭一緊,忙低眼一看,是席臨川的手環了過來,毫無顧忌地攬著她繼續往裡走。
席間一片竊竊私語,大多將聲音壓得很低,紅衣只聽清近處有人說了一句:“真是房寵妾呢。”
她微蹙眉頭忍著未禮,待得席臨川駐足長揖時,隨之一福:“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笑容和緩:“坐。”
二人一同落了座,皇後看向紅衣,笑而解釋道:“今日來的,都是時常入宮來陪本宮的各家貴女。你們先認識一下也好,你對宮裡不熟悉,日後少不了有相互幫襯的地方。”
皇後這話說得在理,然則紅衣剛應了聲“諾”,便聽得不遠處有人笑言說:“皇後娘娘這話說的……論對宮中的熟悉也好、論家世也罷,自都是隻有臣女等幫著她的份,哪有反過來讓她幫著的地方。”
真是說得毫不客氣。
“那就只好多勞各位日後關照了。”
紅衣應得也不客氣,剛欲出言替她駁話的席臨川一怔,側頭看看她,反不好說什麼了。
這一說、一駁,席間便有些尷尬起來,好在宮娥恰在此時奉了新菜上來,一碟子蟹粉豆腐色澤金黃誘人,席臨川心知這是合紅衣口味的東西,拿了調羹一舀,擱進她面前的空碗中。
這細微的舉動直看得離得近些的一貴女紅了臉,稍遠些的一人則道:“女史好福氣。”
口吻幽幽的,好像有下文。紅衣品著剛送進口中的豆腐懶得理她,直待她主動將“下文”說了出來:“有將軍寵著也就罷了,女史自有自己的本事。但能入長秋宮陪伴皇後娘娘可是不容易,我妹妹因是庶出都被擋在了外頭,女史一個妾室……”
“就是。連皇兄都說,母後近來真是愈發好說話了。”
後一個聲音讓紅衣一怔,抬眸一掃:倒是有日子不見霍清歡了。
席臨川沉而未言,靜靜聽著四面八方的譏諷,右手支著頭看著紅衣,待她吃完了那勺豆腐,左手拿起筷子在盤中一戳,杵上來一個醋溜丸子給她。
他打了個哈欠,慵懶道:“姨母,要不臣還是帶紅衣回府去吧。”
眾人皆一愕。
明嘲暗諷在宮裡從來不少,但因關系錯綜複雜,不到忍無可忍的地步絕不會鬧得翻臉——一眾貴女也是仗著這個,圖個口舌之快罷了,全未料到席臨川他真能為了這麼幾句話,開口就說要帶紅衣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