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清冷一笑,笑聲在偌大的永延殿中蕩了個來回。一眾朝臣眼也不敢抬地聽得他又道:“倒恰證明瞭長陽確有赫契眼線,而且訊息靈通得很。”
席臨川心頭微悚,隱覺這話中有些別的意思,一時卻又摸不透。
“朕要你繼續徹查指揮使未查完的事。北鎮撫司人員隨你調遣,有任何眉目速稟宣室殿,許你夜間入宮不必通稟。”
皇帝沉然說完,引得官員間一片騷動。
俄而有人上前一揖,諫言道:“父皇……此等安排,未免讓驃騎將軍手中權勢太大。”
文武官員間皆有人點頭——與私交如何無關,席臨川原已統領全軍權,如今又讓他有禁軍可調,聽上去著實危險了些。
禁軍都尉府徹查整治官員……是可以先斬後奏的。
皇帝一瞥稟話之人,口吻悠悠:“那朕若把此事交給太子去做,你做得好嗎?”
太子一愣,自不敢就此把話說死了。短暫的沉默間,皇帝便又將目光轉向了席臨川:“拿出你把赫契人打得措手不及的本事來,給朕把他們的眼線拔出去。”
“諾。”席臨川抱拳一應,未再有它言,逕自退到一旁。
心頭的疑惑一直持續到早朝散去。待得與眾人一同施大禮恭送皇帝離開後,席臨川無甚閑心多聽奉承或是對他傷勢的關心之語。
逕自出了殿,快步行下長階。他繞過永延殿直奔宣室殿而去,到了殿門口,向當值的宦官道:“求見陛下,有勞通稟。”
那宦官卻躬身回道:“方才陛下不是下了旨了……將軍求見,不必通稟。”
他便提步走進殿中,皇帝也剛回到殿中不久,尚未落座,信手接過宮娥奉上的茶。見他趕來,略一笑:“何事?”
“陛下。”席臨川頷首,沉聲問道,“臣想知道,此事可有隱情?”
皇帝一瞟他,反問:“什麼隱情?”
“臣以為,想暗殺指揮使並不容易。”他抱拳道,“陛下想讓臣辦的,究竟是何事?”
皇帝睇視了他一會兒,一喟:“你比你舅舅聰明。”
席臨川安靜未言。
“朕賜死了指揮使。”皇帝直言道,見他未有訝意,隱有贊許地續說,“他知道的事情不少,連他府裡都被赫契人監視,朕只能這麼辦。交給你,是因由你來辦就不必多一個人知道驚蟄的事情,朕要你一邊查著一邊注意著,如若驚蟄因此暴露,速撤回來。”
“諾。”他應下,靜了須臾,皇帝又道:“朕知此事牽涉甚廣,會有危險,你若有顧慮……”
“臣沒有顧慮。”席臨川斷然應道,一頓,只說,“但請陛下護紅衣周全。”
皇帝驀笑出聲,打量著他,思忖道:“可以讓皇後召她進宮,在長秋宮給她安個閑職。”
席臨川面顯猶豫,一面清楚自己擔著這樣的差事、府裡也有赫契人的眼線,紅衣回到席府並不安全,一面又覺得就此讓她留在宮裡……
安全倒是安全,但就見不到了——他和她朝夕相處了這麼久,才終於讓她稍鬆了口。雖則知道該大事為重,可一細想這些,心裡也實在不安穩。
“你若想見她,朕許你隨時到長秋宮去見。”皇帝眉頭輕佻,簡直都懶得為此同他爭辯或是嘲笑他了,言罷就轉身向寢殿走去,“朕派人去接她,你速著手辦你該辦的事。”
“諾!”席臨川終於爽快應下,端正地一揖,施禮告退。
得知席臨川已連夜趕回長陽的紅衣未在珺山多做停留,收拾好行裝也備了馬車,與同來的僕人們一道返回長陽。
行至一半,忽有禁軍來接,人數眾多且裝備齊全,浩浩蕩蕩地把一行人應回長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