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讓她進宮待些時日,是想護她周全,但可沒打算用不順心換這周全。”
他頭都沒抬一下,仍舊側支著額頭看她。見她用瓷匙將那丸子切了一半吃,理所當然地就用一根筷子把餘下一半搶過來送到自己口中,嚼了嚼,又道:“我家紅衣直心眼,比不上各位貴女嘴毒心黑……”他說著逕自愣了一下,旋即糾正,“我是想說‘伶牙俐齒’……嗯,日後要是日日聽這些冷言冷語,她大概也只能聽著,駁都不會駁,萬一憋壞了,怎麼辦呢?”
紅衣的目光悲慼而幽怨地看向那一盤丸子,很想一下塞那麼五六七八個到他嘴裡,讓他閉嘴。
——誰‘直心眼’了!誰駁都不會駁了!誰憋壞了!
然後,他竟然還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她怒目望去,他笑意之下端然一副“紅衣你最二了”的表情!
安靜了一會兒,皇後恰到好處地開了口:“驃騎將軍的話,都聽見了?”
殿中沒人敢應聲。
“妻室還是妾室,那是她在席府裡的身份,不是宮中位份。”皇後淡掃眾人告誡道,“本宮是奉陛下旨意,代將軍照顧她些時日,不想再聽到什麼不恭不敬的閑言碎語。”
眾女稀稀拉拉地應了聲“諾”。
“那就多勞諸位照顧了。”席臨川還是那副神色,口吻聽上去甚至更懶散了些。左手一伸示意著紅衣,紅衣微怔著將手搭到他手裡,便被他拉著一同站了起來。
“臣告退。”他向皇後一揖,紅衣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就被他拉著往殿外走去。
“將軍您……”踏出殿門,她不由自主地掙著,因他的突然離場而有些忐忑,“幹什麼啊?就這麼走了,多……不合適?”
“話說到了就行了,這種宴席有什麼意思?”他笑著松開她,聲色輕松,“單給你備了廚子了,晚上餓了,自己讓小廚房做吃的。”
……這是重點嗎?!
紅衣蹙一蹙眉:“皇後娘娘設的宴……”
“我讓皇後娘娘設的宴。”他強調著解釋道。語中一頓,複循循笑道,“為的就是找個機會把這一幹人都聚齊了、把該說的話都說了。那一幹貴女日後必不敢欺負你,你安心待著便是。”
“……”紅衣直聽得啼笑皆非,蹙著眉卻又帶著笑地望一望他,越回想他的話就越覺得……
這解決問題的方式真是簡單粗暴,簡單粗暴得畫風清奇!
長陽城的暗流終於湧到了明處。
席臨川一如在戰場上一般雷厲風行,連夜看完了禁軍都尉府搜羅的各樣證據後,著手開始抓人。
一時間,無論是皇室宗親的府邸還是貴族朝臣的住處,皆有人被禁軍都尉府帶走問話。偶爾再有幾句理論便會鬧得動靜不小,引得附近百姓駐足圍觀。
緝拿的人數眾多、“種類”齊全,男女老少皆有,僕婢樂姬也都在列。大多都是為金錢所惑而為赫契人辦事,一被抓入禁軍都尉府,用不著動什麼大刑,就紛紛招供。
自然,也不乏有嘴嚴的。
總之這是個鬥智鬥勇的事,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冬至的前一晚,一張供狀呈到了席臨川案頭。
“將軍……”來稟事的千戶面露難色,席臨川只一睇他的神情,便道:“抓。”
禁軍闖入太子府的舉動,將住得近些的皇親國戚都驚住了。
府門緊閉,偌大的太子府在眾目睽睽之下安寂了許久,外人聽不到府裡的動靜,而府裡,也確實沒什麼“動靜”。
禁軍與太子府的侍衛對峙著,明晃晃的刀劍在陽光下光芒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