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間客棧都被煌煌燈火圍繞, 而隨行的暗衛舉著火把與提燈搜尋, 從廂房到院子裡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無所遁形,被發現是早晚的事。莫菁閉上眼在心中哀嘆, 沒想到自己竟然落得如斯田地。難道真的要出去麼?她實在萬念俱灰。
此時有人在低聲喚她。
隱在暗處裡聽到一把甚為熟悉的嗓音, 而且越來越近。身子瑟縮一下,雙手環著肩頭愈發地緊,不敢動彈。
眼看著那道單薄的身影往花叢靠過來,她退無可退。正當絕望之際,隱身的花叢被一手撥開, 朦朧月色下勾勒出來的是那清瘦又熟悉的久違面容。
她就象個孩子般蜷縮在角落, 抬頭望他那瞬間,神情怔愕又楚楚。
長安一笑, 蹲踞在她面前抓過她冰冷又發抖的手, 掌心傳遞的溫暖彷彿在給她力量和安慰。
他附在耳邊悄然慢聲道:“不要問, 不要怕, 相信我好麼?”
她愣愣, 沒有太過猶豫, 只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點點頭。
天色漸漸變得幽藍,關廷上前稟道:“千歲爺,城中都搜過了……也沒有找到竹青姑娘。”
“她一定還在客棧裡……”瑛酃站在門前, 望著夜色下靜立的客棧雕樓, 語氣淡淡, 卻十分篤定。
涼風掀起衣袂一角,他忽地輕笑,睨起曼暖的鳳眼變得愈發溫柔嗜人,喃聲和熙道:“真是個調皮又狡猾的姑娘……傳令下去,燒樓。”
聞言,關廷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而瑛酃只是抬起冰冷的指尖攏了攏蓮蓬衣的繫帶,語氣輕渺如囈語,卻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嚴,“去罷。”
關廷恢復如常,頷首作揖,淡聲答是後領命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眼前這座玲瓏古色的棧房小樓便竄起了熊熊烈火,濃煙四氣。
未幾,果然傳來了動靜,有人大叫起來:“是竹青姑娘!”
其餘人開始往發現蹤跡的那個方向聚攏。遠遠地便看到那個在慌亂逃竄的纖麗身影。眼見她沿著街道直上前,疾奔往拐彎裡跑。
有暗衛不得已舉起了弓箭將人射傷以便擒人。領首的關廷一見,忙出手阻止,驚撥出聲,“別傷她!”
離弦的箭偏離了方向,筆直落入河中。關廷鬆了一口氣,一把扯下持箭暗衛的弓弦,目光凜冽,冷聲道:“你想死麼?”傷了人,今日所有人的生死只怕都要牽連進去。
此時瑛酃急急趕來,他就立在那裡,凝目望著河岸蜿蜒的方向。身後的火光未滅,帶著熱浪層層疊疊撲面而來,夜風搖曳,那頎秀如山的身影就撼在那片金芒裡,恍恍如遺世獨立。
前頭的人已經領命去追。不知道等了多久,眼下主子跟痴了神一樣,剩下的幾個只能站在那裡跟著乾耗。
天色開始亮透,領首的長安空手而歸,領著其中幾個奉命去追的暗衛先行回來稟報情況,跪在他跟前請罪,“屬下無能,我等追至大街後丟了人,蒐羅許久也未能找到姑娘的蹤影。”
“你起來。”他開口,嗓音冰冷,鳳眼漆黑如淵,續問道,“棧房燃火時你何在?”
長安聽命起身,聞言一怔。
關廷略一頓,上前頷首打拱,委聲恭敬道:“當時他正跟我在後院守著。”
這話對他不起作用,反而懶得再看關廷,只是拂了拂腕上的佛珠,之後轉過目光,望向長安緩聲問:“他說的,可是真?”
長安恐駭,甚至不敢呼吸,只垂眸堪堪道:“是……”
聽罷,瑛酃冷著臉,目光如卷霜雪,掌風凌厲,狠狠給了關廷一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蹙著眉尖拿手絹厭棄地掖了掖手後轉身而去。
主子跟前位高權重的人被罰,旁邊的人都看得冷汗直流。
長安也是,他沒料到今日會是這個結果,更多的是愕然。其實對於關廷這個人,長安也怵他,因此即使師出同門,平日裡交集也不甚多。不明白為何要出手護他,若說顧念同門情誼,又想起師傅昔日的死,長安打從心底裡打了個寒噤。暗衛營有個死令,若想要逃離暗無天日的訓練日子,登高位就必須先打敗自己的同門,再打敗教導自己的師傅。反之,若被淘汰,任何人都有權力殺死自己。故而暗衛營出來的都不是善樁。獨獨長安是個意外,並非是他能力不善,只是太過婦人之仁。
如今他心有疚意,卻見關廷目光如炬,冷如冰霜,也對他嗤之以鼻,冷冷道:“你本該死不足惜,別指望我還有第二次!”
這廂莫菁跑出了客棧直往大街上跑,此時東方泛起魚肚白,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些更是好奇的都往失火的客棧方向望。
莫菁面上帶著焦急,四處張望,反而放棄了往渡口跑的方向,一溜彎兒躲進旁邊小食館牆角根兒,拿了個被廢棄的竹籮遮住藏身。周圍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讓她慌亂不已。
躲在暗處裡看到不遠處來追捕的暗衛正向停在馬車旁講話的兩個人問她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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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兩個人搖了搖頭,那些暗衛又往別的地方散去。這是個好機會!莫菁四處張望了下,一把將竹籮扔開,貓著腰疾步過去。此時馬車旁那一老一少還揹著身子,站在車廂旁說話,她悄無聲息地往馬車上一跳,掀車簾進去,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