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山早已被叛軍包圍, 要往庭山方向突圍不容易, 殺戮的開始彷彿只是在瞬息之間, 而這一片常年幽靜的山林也因此被戰火所襲擾。
慕少榕帶著人突圍原是佔了下風, 勝在之前已有周全對戰策略加之進攻速度太快, 叛軍守在交界處的人數在急攻之下開了缺口兒進而給了眾人喘息的餘地, 於是隊伍一路且戰且進。
交戰過後, 屍體橫陳堆疊在一起,已經有人過來叢野隱蔽裡來扶她。莫菁擺擺手表示拒絕, 但仍一面道謝。顧及著傷口,掌心小心翼翼撐了一下地, 自己起來。周圍士兵收拾殘局, 莫瑾正站在不遠處,一把利劍還銜著未乾的血跡。
她逃避似地移開目光往前走了幾步,身形卻驀地頓住,一瞬不瞬地盯著混在侍衛中格外顯眼的中年男子, 他一身緊袖玄衣,眉眼硬冷, 面容滄桑, 約莫而立之年。他似乎感覺到如針刺背的目光, 折身便對上了莫菁的審視。
莫菁被撞破了也沒有絲毫的不安, 反而沒了顧忌, 更加大膽地迎視, 唇邊染起一絲笑意, 卻幾乎沒有暖意, 清冷的目光如同兩把銳利的刀子固執地要釘在那人身上。
中年男子眉間微緊,上前拱手作了禮,朗聲問道:“不知從前是否與姑娘有過誤會?”
莫菁只是笑,卻不說話。
王安繼續道“在下不曾記得與姑娘有過交集,但似乎姑娘對我一直懷有敵意?”若說交集,只能算是之前撞見亭洲王與其糾纏,但那時自己也為其解圍。心懷感激與敵視的眼神他還是區分的出來的,這鋒利如刃的眼神分明是恨切。
莫菁終於開口,聲線慵冷地輕笑嘆道:“也對。你怎麼會記得我。”
話甫出,王安眉頭皺得更深。
莫菁不再多說,只是直接越過王安,不再說任何話,眸子裡的冰冷之『色』更盛。
此時,身後傳來一把清越潤朗的熟悉嗓音,語氣裡還帶著不鹹不淡的暗諷:“還算命大。”
那人,長髮高束,眉目張揚凜然,帝國將星的盛名早有,如今意氣風發的樣子看上去還真是那麼回事。只是一貫地揚起桀驁的唇角,斜眼看她,補充道:“原來你是個瘸子。”
莫菁心頭彷彿被一刺,懶得說什麼,扭頭便走。慕少榕上前一步揪她的衣領,沒有絲毫憐香惜玉,從牙齒裡蹦出幾個字來:“想找死麼?”
“別來招惹我,煩著呢!”莫菁一把甩開他毫不示弱直盯回去,瞪人誰不會。
慕少怔了怔,反應過來後,眼中惱怒之火瞬間躥起,神情已然冷冽,骨子裡隱藏的陰霾和征服的野『性』被激發,是如獅豹般危險的征服欲。大抵沒料著她如今這麼膽大了,沒有從前順從的樣子還敢頂撞,正欲開口。
莫瑾過來解圍,先是拱手嚮慕少榕作揖行禮,才折身拉著莫菁往回走。末了,將人帶到莫聽素的車馬裡安置。
莫菁上了馬車,車廂寬敞也夠大,環視一圈,形勢所迫,也沒有太多顧忌,幾個隨行的妃嬪跟上貼身的宮娥在一起,都是熟面孔。既然要做樣子那就要做足,除了事發突然,被扣在四方山的百官家眷,妃嬪重臣應該都在行列。
幾句尋常的話,旁人不知曉箇中暗含只意,可莫聽素心裡已然大約猜出個七八分來,莫瑾的意思是,若此次他沒有逃過一劫,便是要把人託付給自己。
莫聽素仍舊山水不『露』的優雅姿態,心裡已然開始盤算,情感上,自己欠莫瑾一份人情;理智上,這也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莫瑾似乎吃準了她的心思,沒有理由拒絕。她望了眼此時正低頭看手上傷口,毫不知情的莫菁,含笑著將莫瑾的話一一應了下來,表示自己會照顧好跟前這個姑娘。
“我答應你。”
隊伍重新出發,路上顛簸,軲轆忽地紮在路間凸起的石塊搖晃得厲害。一時之間車廂裡都沒有人說話,莫菁與車內的幾人面面相覷,葒鶯臉『色』蒼惶,似有閃躲,不知為何不敢與她對視。與之相反的是莫聽素,雖不說話,卻美目含笑,一直打量著她。
接下來竟然出奇的順利,突圍之後很快到了庭山。從前建造官起至一半的陵墓,如今到成了可以藏身的場所。加之地宮隧道彎繞,即使叛軍追來亦成了亦守亦攻的最佳場所。
在這之前,莫菁一直猜測為何幾人往庭山裡跑,現在細想,是要引君入甕麼?但是若晏褚帝此時正身在四方山,慕少榕又如何確保四方山就會絕對安全的呢?
即使成功製造了王駕來了庭山的假象以『迷』『惑』莫氏叛軍,但莫曄年不是傻子,從四方山撤離又怎麼會不留兵把守。晏褚帝要重奪回政權就需要回帝都,只要他進不了帝都城門,這場叛『亂』就不算平息。
眾人都暫時在初俱規模的地宮裡安置下來,周圍的人都惶恐不安,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如今在逃難,前路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