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嵐笙回禮寒暄,並介紹了蘇夏至的身份。二人落座只說一些尋常無關緊要的事情,打著哈哈,並不提正事。
蘇姑娘聽了幾句便趁著二人說話的空檔插了嘴:“主簿大人,今兒正好是發廩膳費的日子,不知我現在可以領了麼?”
“這個……”趙主簿託著茶盞望向閔嵐笙,“往常不是令姐來領麼?”
“如今我與秀才已經成婚,這等小事自然不能再勞煩姐姐,以後廩膳費都是我來領!”
蘇夏至直接接了話頭:“並且也求大人一事。”
“請講。”趙主簿面色平靜的說道。
“以後領廩膳費都要憑著我家相公的印記,若無印記,任他什麼人來都不要發……”
這事兒擺明瞭是新媳婦要奪大姑子的掌家權啊,趙主簿見多了這些,蘇夏至一開口他心中便已明白。略一觀察秀才的神態,他馬上點頭:“這是小事,談不上求,原本也是該見了印記發放的,以後都依此行事便是。”
閔家的私事,他才不會攙和,既然秀才肯跟著娘子來縣衙,那便已經擺明瞭態度,趙主簿從善如流,痛痛快快地發了廩膳費,並留存了閔嵐笙的印記。
沉甸甸的一袋子錢就這樣順順利利的領了出來。蘇夏至小心的將錢放進了背簍,又在上面蓋了幾件她從孃家收拾出來的舊衣,瞅著錢藏安全了之後,她被好背簍扶著閔嵐笙說道:“咱們快去找醫館吧,相公,你這腰疾可是不能再耽擱了!”
趙主簿送了二人出去,心道;這婦人倒也不是無緣無故的貪財,原是為了給秀才看病呢……
出了縣衙才下了臺階,就看見閔青蘭下了騾車,正站在車下整理衣裙。
“好懸!”蘇夏至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閔青蘭停下動作,雙手翹著小指虛握在一起放在腰側,神態安詳地望向閔嵐笙,並不說話,眼裡只有自己的弟弟。
閔嵐笙心裡‘咯噔’一下,雖然知道雙方早晚是要見面的,但他沒有想到這見面來的如此之快。
緊走了幾步,閔嵐笙對著閔青蘭恭敬的行禮道:“姐姐。這是……”
“嵐笙,你的腰是怎麼了?為何如何行走?”打斷弟弟介紹旁邊畏畏縮縮站著的傻子的話,閔青蘭只微揚著腦袋和閔嵐笙說話,完全無視蘇夏至的存在。
“無礙,只是不巧被驢子踢了一下。”
“他叫我傻子,被我哥哥踢的。腰上的腳印子有那麼大!”
夫妻兩個很有默契的同時開了口,只是說出的內容卻是南轅北轍,再加上蘇夏至聲情並茂的比劃,‘腳印子有那麼大!’閔青蘭心裡狠狠地疼了一下。
弟弟長大了,現在心裡只有那個傻子,已經不把我這個姐姐放在第一的位置!甚至,言語之間還要替她的家人掩飾!再不顧忌她這個一奶同胞的姐姐了……
兩句話相比較,失落的閔青蘭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一雙保養地極好的玉手先是緊緊地攥了一下,隨即放開,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姿勢,用帶著淡淡心痛的聲音問道:“嵐笙,你的腰到底要不要緊?”
“讓姐姐擔心了,已經幾日,現下覺著實無大礙。”姐姐一向對自己很照拂,閔嵐笙不願她為自己擔心,於是連忙出言安慰,並有意無意地掃了身旁的蘇夏至一眼,示意她還是閉嘴的好。
“怎麼無礙啊!”蘇姑娘針鋒相對地與他對視毫不退讓:“你為什麼要騙自己的親姐姐呢?”
閔嵐笙看著說話橫沖直撞的娘子心裡又是咯噔一下,猜到這個女人不知又有什麼驚人之語要說出來。他感覺很不好……
果然……
在成功地把閔青蘭的視線引到自己身上來之後,蘇姑娘面無表情地平鋪直敘起一個自己相公‘腰疼的慘狀’:“他騙你的!”
閔青蘭不自覺地點頭,也認為弟弟是騙了自己。
“我哥哥的那一腳踢的很重,相公已經在家裡躺了兩日,成親那晚更是連洞房都洞不了,可他又說什麼‘良辰美景不能空負’,一定堅持洞房!”
閔嵐笙好想死啊!雖然知道自己娶得娘子與一般的女子不同,可千想萬想,他也想不到這個女人居然和自己是一個調調的!連謀事的手段都同出一轍,心黑手狠不留餘地!
幾句話的功夫已經離間了他和姐姐之間的關系,讓自己成了一個只護著媳婦的糟心弟弟不說,還是那種最最不濟的被傻子騎著的糟心弟弟!
此時,閔嵐笙已經明白,自己的一世英名徹底被傻子給‘洞’得稀碎!
閔青蘭妝容極好的面容強自保持著平靜,端在腰間翹著蘭花指的玉手已經僵硬地像兩只握在一起的雞爪子,很好的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兩廂比較,她相信傻子說的是實話,‘良辰美景不能空負’這種話,她一個粗鄙之人如何說的出?
失望之極!
閔青蘭從未想過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弟竟會淪落至此!心中那個清風明月般高潔的弟弟再也沒有了!這一方面是那個傻子害的,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自甘墮落……
傷心欲絕間,閔青蘭覺著自己珍藏多年的寶物已經蒙塵,再不複過去的華光,只這樣想著她的淚水便已經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哎呀!快看!”蘇夏至迅速地湊近閔青蘭,指著她的臉大聲說道:“相公你看你看!姐姐的臉上出現了兩條大溝呢!”
閔青蘭對於自己的外貌是極為在乎的,不把妝容畫的精緻了是絕對不會出屋的,如今她情深意切的兩泡淚水一淌,正好把撲了幾層細粉又拍了胭脂的臉上沖出兩條明顯的印跡來,看著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