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在車子裡已經悶了將近三十個小時, 只在去衛生間的時候離開過幾分鐘, 除此之外他完全以車為家。在他所選擇的位置上看出去, 可見化工廠的最高建築,那裡的訊號最強, 最適合收集資料。收集來的資料如墜落的繁星般在螢幕上不斷劃過, 多個軟體同時運作, 目的是要在幾千人裡篩選出跟汪厲等人有“可能關系性”的人選。這樣耗神的工作必須非常有耐心才行。羅建是此的不二人選。
咬一口早上吃剩的麵包, 羅建把自己的電子本拿了出來,一個個搖頭晃腦的番茄彷彿活了一般在螢幕上扭動著。每一個擬人番茄的表情都不一樣, 它們所代表的意義, 只有羅建看得懂。隨手點開一隻“tot”的小番茄, 裡面的檔案也隨之顯露出來。檔案標題——20161120kr。
檔案是有關柯瑞在幻海酒吧被狙擊的所有資料, 或者說, 是他們至今為止掌握的所有線索。幾日前,花鑫上演了一幕釣魚行動, 得以將幻海酒吧一鍋端了。這件事的表面上, 是警方大力度打擊販毒窩點,事實上, 幹貨都在監理會手中。羅建也是在第一時間將幻海酒吧所有的資料資訊全部截獲到手。當時,花鑫就叮囑過他: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一定要找到柯瑞出事當天的監控錄影。
羅建認為這很容易,當資料到了手中他才明白, 這很難。因為,從11月19日到11月21日的監控全部被刪除了。羅建對著電腦發呆好一陣子, 才想起來問小七,是不是早知道這件事。小七先是不厚道地呵呵一笑,繼而才說:我已經摸過一次底了。言下之意非常明確——你牛逼,你來搞吧。
當時,羅建什麼都沒說,任勞任怨地開始編寫程式。昨天半夜,杜忠波給他發了一條微信,說:我們現在很苦逼,大拿你被花鑫和小七聯手坑了,你知道嗎?
羅建想破腦袋也不明白自己為啥被坑。所以,他給杜忠波回了一條微信:還行,挺有意思的。
高手的人生是寂寞的,不是因為沒有對手,而是因為他們對其他事不感興趣。所以,他們的耐心異於常人。比方說羅建,就是這樣一個人。
一聲模仿番茄被擠爆的噗嗤聲從電子本發了出來,好像一大團的番茄汁帶著果肉濺了滿臉。羅建的眼睛一亮,看著三個影片檔案整整齊齊地碼在螢幕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極淺極淺的笑容。
點開11月20日的監控,把時間拖到21:00。彩色高畫質影片讓他省去了再加工的時間。
花鑫和溫煦幾經周折終於回了家,二人累的跟拉了一天磨的驢一樣,洗了五分鐘的戰鬥澡,奔著大床跑去。溫煦跑到一半,被花鑫抓了個正著,老闆跟拎米袋似地拎著溫煦去了二樓臥房。
花鑫的意思也是比較婉轉的——雖然不能做什麼,摟著一起睡還是必要的。對此,溫煦沒有任何意見,他也不想有任何意見。畢竟人困到連路都不會走的時候,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
厚實的窗簾嚴嚴實實地把陽光遮擋在外,臥室裡一片漆黑,只有加濕器的工作燈亮著米粒大小的光。花鑫和溫煦幾乎沾著枕頭就睡著了,連相互摟抱都沒來得及,就被睏乏扯進了黑甜的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花鑫的手機彷彿帕瓦羅蒂附身,一個高音就把溫煦吵醒了。這會兒,他殺人的慾望前所未有的高漲!本想棄之不理,身邊的人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一隻手指著帕瓦羅蒂,嘟囔了一句:“砸了它!”
溫煦幾乎是含著痛苦的眼淚爬下床,在黑暗中循著聲音摸到了手機,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心說:我什麼時候得罪過羅建嗎?為什麼這時候打電話?
花鑫趴在被子裡喊了第二聲:“砸了它!”
溫煦趕緊接聽,生怕下一秒老闆一槍崩了手機。
“羅建,什麼事?”溫煦迷迷糊糊地問。
羅建語氣平常地說:“柯瑞出事當晚的監控我恢複出來了,不知道該什麼判定。你們看吧,我發到郵箱了。”
溫煦嗯了一聲,爽利地掛了通話,繼續摸索著爬上了床。這一回,有些生疏地抓住了老闆的胳膊,拱了拱,拱進熱乎乎的懷抱。花鑫就勢摟住……
太困了,真是提不起性質做點什麼什麼的。
花鑫覺得來日方長,不差這一天半天的。索性把溫煦抱得舒服一點,隨口問了句:“誰啊?”
溫煦回憶了一番,才說:“誰……好像是羅建。”
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可以忽略。
溫煦享受著男朋友的懷抱和純棉質被褥的清香,意識沉了幾分。在睡過去之前,完全是習慣作祟,嘟囔了一句:“柯瑞的監控……恢複了。”
花鑫把溫煦的腦袋按在肩膀上,揉了揉,跟著嘟囔了一句:“嗯,恢複了。”
然後,臥房裡又安靜了下來。
突然,花鑫猛地張開了眼睛,就連他懷裡的溫煦也挺屍一樣地坐了起來。倆人異口同聲地說:“恢複了!?”
溫煦:“我去開電腦。”
花鑫:“拿筆記本回來看。”
溫煦已經下了床,急急道:“在床上看肯定會睡著,去書房。哎呀!”
花鑫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聽見溫煦一聲慘叫,忙問:“怎麼了,怎麼了?”
黑暗中,傳來溫煦咬牙切齒地聲音:“你,把燈,開啟!”
經過一番狼狽的準備,終於坐在了書房的電腦桌旁。花鑫點開發來的影片,跟溫煦一同凝神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