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修遠就著燭火,看著上面熟悉遒勁的字跡,道:“顧太師送來的信?”
“是的,師傅催促我們,需在明日之前趕到。”
看著他堅定的表情和不被凡事打擾的眼神,韓修遠也不由得嘆氣:“子瑜,此去,你我便再難回頭了。”
——像這樣不受世俗打擾、江湖自在的日子,回景都後,便不會再有了。
“江湖路遠,廟堂高寒,你我都是天下棋子,本就無路可退。若韓兄你心生退意,可先行——”
還沒說完,就被韓修遠打斷,那張清秀的臉全是一片認真:“哎子瑜這話可是看輕我了,你我相識這麼多年,況且顧太師也曾於我有教導之恩,對於革新這件事,我義不容辭!況且這也是我心之所向,何談懼意?”
不由得撫掌:“匹夫之責,你我皆首當其沖,我是欣慰,可以和子瑜兄一起籌謀,子瑜兄不嫌某愚鈍,還把我當同路人,我又怎能辜負子瑜一番美意?”
沈卿鈺肅然:“有友至此,幸甚至哉。”
然後韓修遠道:“我只是想勸誡子瑜兄一下,我們明日返程這件事,你還是和陸兄提前說一聲,畢竟你我都清楚,回去可能就再無回頭路了,怎麼著,都應該和這位江湖俠士好好道個別,才不枉你們二人相識一場。”
沈卿鈺垂著睫羽,淡淡道:“此事我自有安排,韓兄不必擔憂。”
然後又和他說:“只是要拜託韓兄先別告訴李重等人,我們的行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那是自然。”韓修遠神色認真道。
陸崢安是在不得不抽身去鏢局處理事務的時候,發現沈卿鈺走的。
李重等人和他一起回到驛站的時候,發現馬車和行李已經消失不見,而且臥房也整理的格外整潔,看著都不像有過人住過的樣子。
陸崢安靜靜看著房間內的擺設。
臥房沉香灰燼早已冷卻,棉被疊成整齊的直角,連銅鏡都被轉向牆壁。
——那個雪衣素袍的人,把自己存在過的痕跡消除的幹幹淨淨。
桃花眼中浮現一抹紅。
二話不說,他轉身就往院中牽著繩的馬走去,看架勢又要去追。
李重的驚呼從他身後響起,釘入他耳膜:
“老大先等等,桌子上有一封信!”
陸崢安倏然停下腳步,接過李重遞給他的信。
開啟信封,淡淡梅香味傳來,看見信封上清雋的篆體小字依稀熟悉,而信上只有寥寥幾字:
“飛蓬各自遠,池魚不同路。陸崢安,山高水遠,你我就此別過,也不必尋我。”
看完信後,他站著久久都沒有說話,一雙漆黑的桃花眼沉的讓人發慌。
李重小心翼翼看著陸崢安的神色,看他臉沉得黑如鍋底,好似蘊含著風暴,心中大感不妙。
旁邊的陳飛和胡斯也都沉默下來,雖然不知道那封信是什麼內容,但看陸崢安的表情也知道個大概。
李重勸慰道:“老大,沈大人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所以才不告而別的,你別動怒。”
“苦衷?”聞言,男人冷笑一聲,緊緊攥著拳頭往放信的桌子上用力一砸。
“砰——”一聲巨響,木頭桌子被他一拳碎成了兩半,木屑四濺。
陸崢安的聲音暴怒中又透著嘲諷:“他趕著回去和別人成親!這就是他的苦衷!”
李重“唰”一下臉都白了,支支吾吾:“沈大人怎麼會,這怎麼……”
“好了,你們先出去吧,讓我想想辦法。”陸崢安揉著跳動不已的太陽xue,語氣疲憊道。
而此時,他身上綁著的紗布隨著他剛剛的暴力一拳,又重新滲出了血跡。
可他的無奈,聽在一眾人耳中,卻透著無盡的失落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