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鏢不都是送到當地商戶嗎?陸崢安他們的鏢局不應該在欒安縣嗎?為什麼這裡也會有?還是新開的?
他還沒說什麼,陸崢安先替他解釋了疑惑:
“本來打算在其他地方開的,但是遇到你之後,總覺得江南鷺洲是個好地方,便也在這裡開了一間。這幾天你白天去知州府,我就在這邊和他們忙這個事。”
這一晚上,陸崢安在他面前都是這副百無禁忌的樣子。
甚至聽多了之後,沈卿鈺都有些習以為常了。
雖然他並不想這麼快習慣,但身體的反應就是這麼誠實。
“嗯,祝貴鏢局開業大吉、財源廣進,來日我會命人奉上薄禮慶賀。”沈卿鈺有些疲倦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還有別的事。”
“阿鈺——”
身後人拉住他的衣袖。
“還要再糾纏不休嗎?我已經說過了,”沈卿鈺看著前面,情緒忍耐之中,額角青筋跳動,手都在微微發抖,“我於閣下無意,這話我還需要重複幾遍?”
“我沒有想糾纏你,我只是想問你。”男人的聲音很低,透著一股執著,
“讓你走可以,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幾日你到底在籌謀什麼?回去景都之後,你想做什麼?”
“我做什麼和你有什麼關系陸崢安?你是不是太多管閑事了?”
這一晚上情緒累積下來,沈卿鈺被逼得眼眶發紅,眼角浮動著淚,連聲音都有些不穩:“我們只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我的事、我的安排、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想做什麼?”
他的人生、他的選擇,本就是應該他自己做主的事,什麼時候他做任何決定,還要給別人彙報了?
他質問:
“你是覺得,我告訴了你,然後你就可以幹預我的選擇嗎?”
空氣沉寂許久後。
極輕的聲音:
“我從沒想過幹預你任何選擇,阿鈺。”眼角的淚被一隻溫暖的手拂去,陸崢安語調柔和地跟他說,“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你做什麼選擇,告訴我,我都陪你一起。”
“什麼?”沈卿鈺愣住,帶著愕然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無論你選擇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什麼陪著我?”沈卿鈺像突然無法理解語言一樣,被猝不及防的剖白撞的思緒都亂了。
“天地鏢局,除了在這裡有一家,我在景都也開了一家。”陸崢安指著前面人來人往的鏢局,目光放在遠方,“在景都那一家天地鏢局,是在那日和你見過面之後,我就決定要開的。只不過現在只有一個地契和空宅子,還沒開始置辦傢俬。”
“你——”沈卿鈺睜大了眼睛,“你什麼時候——”
“從和你解開誤會那一天開始,我就在想,如果要和你在一起,我應該做一些什麼。”
他略顯自嘲地捋了一下頭發,“我暫時考取不到功名,沒辦法在短期內,做到像韓修遠那樣和你同朝為臣,胡斯他們也是我需要照顧的兄弟,但我捨不得放心不下你一個人,所以在首輔府附近開一家鏢局,哪怕是兩頭跑,我都要陪在你身旁。”
“重心轉移到景都後,等到時候景都鏢局做起來了,胡斯他們也能獨當一面了,這樣你每天下朝忙完後,我就來找你,陪你說話,解悶兒、幹什麼都可以;要是朝中有人敢欺負你,我就替你出頭,你看誰不順眼,我就替你出氣。”
他每說一句話,沈卿鈺心髒就被砸一下,眼前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有些看不清。
——他自然知道這些對於一個長居山中的土匪來說,意味著什麼。
改頭換面、重新來過,千裡奔赴,只為見他一面,陪在他身邊,怕他被人欺負,時刻看著他。
可他是大棠首輔啊,他明明才是身居高位、位高權重的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一個土匪來擔心他、為他出頭?
他默在了原地。
一雙淩厲的眸子變得平和起來,幾度流轉,閃著懵懂又茫然的光。
可心,卻不受控制地開始狂跳起來。
然後,手腕被箍住,耳邊風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