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件小事之八
“安妮，好久不見，你過得好麼？”
王安妮一把抓起手機，盯著資訊框上“費德明”三個大字，瞳孔驟然收縮。
不過，幸好第二條資訊緊接著彈了出來：“我回國探親，這周在北京，方便見一面麼？”
費德明的微信她一直沒有刪，但在他出國以後倆人都沒有再聯系過彼此，費德明怎麼想的王安妮不知道，但王安妮覺得不過只是一個無冤無仇的老相識。距離親自去機場送他離開也有十多年過去了，她在朋友圈曬了自己同邵柯的婚禮和兩小隻出生的紀念，他點了贊，前年他也發了自己在溫哥華結婚的照片，她也點了贊，不過如此。
王安妮抬眼瞟了一眼沙發上正在專心致志給自己捏腳的邵柯，眉眼好生乖巧，隨即低下頭在文字框裡飛快打字：“好得很。你應該也挺好的吧。那就不用見了。”
對面回：“？”
王安妮別別嘴，隨即包了個18800的大紅包發過去，附言：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對面：“？？？？？？”
王安妮寫：“抱歉哈，你結婚也沒來得及隨份子，補上了哈。”
對面費德明徹底火山爆發：“王安妮！！！！！！”
隨後一條語音發來，王安妮點開，費德明的河東獅吼直沖天靈蓋：“王安妮我是來跟你要錢的麼？！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正給王安妮剪腳指甲的邵柯被嚇得手腕一哆嗦，差點兒把王安妮腳指頭給剪了，心有餘悸地看過來，聽著聲音先是一愣，下一秒反應過來趕忙瞪著王安妮指天發誓：“我、我發誓，我什麼都沒聽見！”
“擱我這兒裝什麼純情大尾巴狼呢？”王安妮氣急敗壞，一把手機砸過去，邵柯手忙腳亂地捉在手裡，老實巴交地看她指示。
“看！你給我看，看看怎麼讓這費德明收錢？”
邵柯依言看向手機，打眼一瞧憋笑憋出內傷。
“笑什麼笑？！”王安妮光火。
“這樣，”邵柯笑眯眯，你出886，剩下是我出的，感謝他拱手割愛。”
王安妮一記眼刀：“我si不si撒？我出錢，你賣好？”
“那還不簡單。”邵柯照直拿起手機發紅包，“錢給你打過去了，現在是我出了。”
王安妮捂臉：“你si不si撒？！上趕著給老婆前任送錢？”
邵柯聞言想了想，旋即又笑起來：“e……勝出者宣言！”
王安妮白眼要翻到後腦勺了。為什麼她人生唯二愛過的兩個男人的腦迴路都如此清奇？先來一個地主家的傻大兒費德明，永遠只會“江湖險惡不行就撤”，後接一個憨批留子邵柯，成天就是“事已至此先吃飯吧”。誰能來賜她個隻手遮天九千歲？再不濟天涼王破龍傲天也行啊。
“煩？”邵柯看王安妮若有所思，湊過來似笑非笑問她。
王安妮白眼：“才沒有。誰會為陳世美心煩？”
“那去見見他唄。”
“……”
邵柯笑：“真的，你倆談了得有七八年了吧？普通朋友這麼多年不見也挺懷唸的。人生短暫，珍惜故舊相見的機會嘛。”
王安妮盯他，想從他臉上盯出點兒花樣來，但沒有。她繃展腳指頭像個調戲良家婦男的女流氓似地掂了掂他下巴：“要不……咱倆一起去？”
邵柯一把捉住她小腳丫：“陪老婆見她前任？我si不si撒？”
費德明最後還是沒收王安妮的份子，但她定了潮上潮隔天的包間。王安妮顏面大過天，誰能駁得了她的面子？
當天晚上王安妮畫個全妝，換上被邵柯譽為“terrific”的小黑裙，往那包間沙發上搭腿一坐，射燈襯得她左手無名指上那顆大鑽石比飯店展櫃裡的一排花膠都晃眼。
果然，費德明自進屋以後那眼珠子瞪得，全程就沒離開過王安妮故作恣意地擺弄，直到兩人坐到桌前，頂燈照出他臉上的歲月，費德明才像個心有不甘的落魄前任一樣艱澀開口：“你結婚了。”
“你也結婚了。”王安妮禮尚往來地對著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輕飄飄地行了個注目禮，心裡翻了個白眼：廢話。
費德明看到王安妮眼神所過之處，趕緊把左手藏進了桌下，岔開話題：“我帶了酒，咱們喝點兒吧？”
王安妮一口拒絕：“別，我開車來的。”
費德明見王安妮全無興致只得作罷，攥著茶杯悵然若失：“當時身份的事弄好以後本來想聯系你的，但那時就看到你結婚了……”
“我和老邵一五年就領證了，他之前有事回了趟美國，回來以後他休息了一陣兒，一直等到一六年我們才辦的婚禮。”費德明他一三年一走，拋下她杳無音訊，那決絕意頭王安妮可一點兒沒忘。那一年要不是有邵柯全心全意死心塌地地用愛包裹著她，王安妮簡直無法想象自己要怎麼走出這段與青春比肩的愛情。
“我該早些來找你的。”費德明有些悵惘，北美地廣人稀的閑散生活令他褪去油滑，快四十歲的人已經樸素得有點兒黯淡了。“但是中間確實又發生了好多事，幫我們遞申請的中介出了點兒問題，後來政策一刀切……總之，我們一家剛過去的時候語言不通，日子挺不好過的。等都安頓下來我……我自己又發生了一些事情，反正、反正也過去了……一九年那會兒我想回國來著，機票都買了，結果又有vid，一等就是三年，我奶奶去世我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