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也寫不完的作業,最後一層要蹲下去才能拿到書的儲物櫃,喜歡把臉貼到後面玻璃看我們的班主任,科技藝術樓到教學樓的奔波,被我們罵了成千上萬次的研究性學習,喜歡開玩笑的老李,每月一期的校報。”我一字一句道。一切被我遺忘的記憶,終於在此刻重新蘇醒。
“哈哈哈哈,看來你還沒傻得跟豬頭一樣嘛。”宋艨向嘿嘿地笑起來,像是了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騰地鬆了口氣,笑聲爽朗。我偏過頭去看他,賞了他一記白眼。
在校園裡瞎逛了一個多小時,我和宋艨向又原路返回,從矮牆翻了出去。
“現在去哪?好不容易請了一天假,可不能白浪費了。”我伸了個懶腰,拖沓著步子走在宋艨向身後。
“你現在能看見顏色了嗎?”宋艨向答非所問道。
“灰的,還是灰的。”我悲哀地嘆了口氣,“你看的到底是什麼破書啊,也就我願意信你了。這他麼都是你說來哄我的吧。”
宋艨向高深莫測地將手抱在胸前:“阿彌陀佛。那說明你太過愚蠢,還有更重要的事沒想起來。”
我抽了抽嘴角,忍住了給他兩下的沖動。
宋艨向見我這副炸毛跳腳的樣子,舉手作投降狀,轉身就跑,拐進了另一側路邊的樹蔭裡。
去你的!我狠狠地咬牙,“你還沒回答我,一會我們要去哪!”我大聲地對著他的背影喊。
“大俠別激動,你先冷靜一下!一會兒...一會兒,去不去尋煙海?”宋艨向的聲音隔著馬路傳來。
“隨便!”我哼地接了一聲,不明白都快奔三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尋煙海,叫海,卻不能顧名思義。雖說是海,實際卻是一片小小的湖。
在這座城市裡,鋼筋水泥鱗次櫛比座座沖天,有這小小一片湖實屬不易。
所以不知是哪位浪漫的詩人,給這片本無名字的小小湖泊起了這麼個名字。
很快,我們打了一輛車,直奔尋煙海。
計程車開得平穩且快。司機大叔是個憨厚的中年男人。等到下車要付款的時候司機直接將付款碼遞到了我面前。
掃碼付款以後,我和宋艨向站到了一片煙霧扯天的湖泊前。
“嘿,你說司機為什麼直接讓我付錢,他怎麼不找你啊喂!”我不服氣地想著剛剛從我手機上溜出去的十五塊錢,氣憤道。
“可能是人家司機看我長得太帥,不好意思收我的錢。”宋艨向大言不慚。
十年多年了,我依舊會被他沒臉沒皮的程度震撼到。我簡直後悔得不能再後悔剛剛問他那個問題,簡直是自作自受。
我在原地沉默幾秒,看見宋艨向這個傻子撒起腳就往湖邊跑,只給我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來來來,別傻站著了,看海啊。”宋艨向笑嘻嘻地站在湖邊向我招手。
我循著聲音抬眼向他望去,本想損他跑得比孫猴子還快,卻在看清他的那一刻忽然怔住了,所有話語都哽在喉頭,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不能怪我,實在是因為眼前這幅畫面給我帶來的沖擊力有點大。
灰色的翻湧的湖面,連天蔓延的灰霧,深色的山脈蜿蜒著往天邊延伸。
在這一幅陰沉壓抑的圖景裡,宋艨向是唯一鮮活的存在。只有他的身上存在色彩,張揚肆意。他的白襯衫被湖風吹得飛舞起來,就像一隻撲簌翅膀的蝴蝶。
見我遲遲沒有動靜,宋艨向朝我走了過來。
之後一切的一切都變得迷離起來。宋艨向在我的視野裡逐漸變得透明,他身上的顏色也逐漸淡去。
就像被帶入了一場熟悉的夢境,所有景物都忽然變得飄渺又虛幻,連我的身體也輕盈起來。
他安靜地立在原地,任憑風揚起他的頭發,紛亂著在群山中狂舞。
“你想不想寫點什麼?”他道。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只見他從包裡變戲法一般掏出一個本子和一隻黑筆。
“寫點什麼吧,我知道你想寫點什麼。”
我接過筆和本子,周身的風很大,就像在催促著些什麼。
寫什麼呢。我迷茫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