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你在哭,哭了很久很久,也很小聲。就像你小時候悶在被子裡發出的聲音一樣。那時候我問你在幹什麼,你說你鼻子堵了不舒服。”
“然後我就睜開眼睛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家裡。”
“你就在我的腦袋頂上,一直重複著‘我好想死啊’。然後我就出聲了。”
“每次看見你很消極的時候就覺得特別不舒服,老想跟你開開玩笑把你給逗笑。當然嘛,我肯定不會幫你去死的,但是可以幫你找找活著的樂趣嘛。”
我把狗摟過來,用臉蹭著狗的腦袋,眼淚糊了狗一頭。
“噢,還有。”狗從我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看著我,然後輕輕舔掉我臉頰上的眼淚。
“那句&09;,是左一對你說的。我和左一現在差不多算是住在一起,它想的什麼我都能聽到。左一很喜歡你,一直都是。”
我愣住了,眼淚淌得更兇。
晚上的時候,狗很自覺地跳上了我的床。
姐姐說,這是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我不想吭聲,因為我太害怕離別,好像不說話這一切就可以來得更慢一些。
我跑到書房,把我最近畫的畫都拿出來。
我畫了很多很多,就像小時候一家人一起旅遊回來那樣畫畫,純粹的,為了當下感知到的幸福而畫畫。
我拿出一幅給狗看,我按照它之前說的,在空白的地方加上了很大的城堡,還有很多煙花。
狗圍著這幅畫嗅嗅,歡快地搖起了尾巴:“真好看。”
我說,你看這個。
我掏出一個很小的紫光燈,對著畫照了起來。一個小女孩出現在畫面上,在那條小狗的身後。姐姐仔細辨認一番,驚喜道:“是我!”
這是小的時候我和姐姐玩的小把戲。當時在小學裡可算風靡一時。“隱形筆”。特殊的墨水只有在紫光燈下才能顯色。
當時我很想要這個神奇的小玩意,某天放學回家,姐姐像變戲法一樣,真的給我變出來了一隻。
每一張畫,都有一個隱形的姐姐。
就像我的前二十年人生,每一刻都與姐姐相伴一樣。
我說,姐姐,我愛你。
姐姐說:“我也愛你。”
聽到這句話之後,我忽然覺得有什麼梗在我胸口的東西變得越來越軟,然後漫出來,變成眼淚,流淌。
我馱著痛苦走了太久,久到就連我自己都意識不到了。
我一直覺得,要是我不打電話讓姐姐早點回來就好了。這樣子,姐姐是不是就能避開那個路口了呢。
狗說,別哭啦,馬上過年了,應該開開心心的嘛。
零點到了。窗外果然放起了煙花。
煙花在窗前炸開,即使沒開窗子,絡繹不絕的爆炸聲也不斷地灌進耳畔。
那麼多的煙花,熱鬧的煙火氣。“嗖”地一聲,接著又有無數的煙花飛到天空。砰砰的聲響,就像心髒跳動的聲音。天地間好像在開一場盛典,觀眾只有我和狗。
我和狗坐在飄窗上,靠在一起。
我說:“姐姐,左一,新年快樂。”
左一卻不再說話了。它安靜地看著我,眼睛濕漉漉的。
看來在煙花聲中,姐姐離開了。我們都要走向新的生活了。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