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一生都必然聯系在一起,我們才是世界上最親密的,骨血相連的親人。
我為姐姐驕傲,為姐姐吃飯比我快驕傲,為姐姐跳繩得了第一名驕傲,為姐姐考上好大學驕傲。
但就算姐姐什麼也不做,我也會為她驕傲,因為她是我的姐姐。
但是一輛貨車奪去了姐姐的生命。貨車司機拉完了今年最後一趟貨,他滿心喜悅地接通了女兒打給他的電話。他不過分神了幾秒,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貨車已經來不及剎車了。
為了避開前方的障礙物,貨車急轉彎,沉重的車廂,壓向了姐姐的身體。
那時剛放假,姐姐拖著行李箱正準備回家。
出事的那條小巷,離我們的家不過八百米。
貨車司機流著淚下跪給我道歉,我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看見眼淚滲進他眼角的皺紋,看見他花白的頭發,和蒼老變形的手。
那天之後,我沒再睡過一個好覺,直到某一天狗開口說:“我幫你啊。”
我對狗說:“新年快樂。”
狗奇怪地看著我,問我不是明天才是除夕嗎。
我說:“沒有,我只是驚訝這麼快就到年底了,我覺得這一年還沒怎麼過,時間就嗖地一下過去了。”
狗說:“是啊,感覺都沒吃到幾頓好吃的今年就過完了。”
我合理懷疑這只狗在拐著彎罵我。
我說,明天我們一起看煙花吧。
狗來了興趣,搖著尾巴撲到我懷裡,說好啊好啊。
狗說:“去哪裡看?”
我的房間裡有一個很大的飄窗,窗子後面正對著一大塊可以燃放煙花的空地,樓層高,看煙花的視野很好。這是我去年發現的,那個時候狗還沒有來我家。
我說:“就在這裡。”
狗搖著的尾巴耷拉下去:“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去城堡看煙花呢,像電視上一樣。”
我很突然地開口:“小時候爸爸媽媽不是帶我們去過了嗎?”
狗轉過來看著我,實地上演了一出“目瞪狗呆”。
狗裝傻:“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說:“姐姐,我知道是你。”
狗懵了,尾巴抬起來又垂下去,以此往複數次,終於,狗嗚咽起來:“你怎麼知道的嗚嗚嗚,我裝狗裝得不像嗎,左一還在旁邊教我怎麼做欸!”
我看見狗這副欲哭無淚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我大笑。
狗說:“怎麼說?”
我掰著指頭細細數起來,左一不喜歡吃薯片,左一不會那麼喜歡跳到我的床上和我一起睡,左一不會要求蕩鞦韆,左一也看不懂電視,左一也絕不會嫌棄肉煮得難吃。還有狗說話的方式和語氣,和姐姐你,實在是太像太像了。
“還有嗎?”狗問。
我說,還有藝術館。
姐姐,你一直記得我最愛去的地方就是藝術館。
先前那些習慣的改變只是讓我非常懷疑,但是姐姐,你說要帶我去藝術館的時候,我確定了那就是你。
我那些關於藝術的愛好,連我自己都要忘掉了。面對生活的殘酷,我早就知道我做不起藝術的夢,後來,我甚至連舉起畫筆表達內心的情感都不願意了。
姐姐,這些只有你記得。
狗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開口道:“那天我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我要回家了。記憶的最後是一輛貨車對著我倒下來。接下來是一段很長很長的黑暗。我不知道我在黑暗裡呆了多久。直到你的聲音從頭,新年前離開的靈魂可以和親人一起過完舊的一年,接下來大家都要有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