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現在氣色慘得像鬼,聲音輕得隨時會斷,越誠懇越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好似下一秒就會突然暴起,把該討的債以最殘忍的手段全討回來。
即使她現在是個廢人,但沒人會懷疑她做不到,也沒人敢賭她還念著舊情,換了任何人滿心善意卻換來那樣的下場,最後還被強行拖進這趟渾水,血洗人間都不是沒可能。
她有這個能力。
房間靜得像墳場。
文狀嚥了口唾沫,他聽見自己在結巴:“以前……我、我們……”
蔣書杏咬唇,攔住老人上前一步:“柚綺——”
“不認識。”趙祭突然接過話頭,他冷靜得像剛才驚到頭腦發脹、忘記呼吸的人不是自己,“我們幾天前才遇到,怎麼?誰跟你說什麼了嗎?”
他的樣子不像撒謊,柚綺搖頭,字斟句酌道:“沒,我只是……看到些東西——我們怎麼出來的?”
話題回到正軌,文狀大鬆口氣,一滴汗掉進藥罐,他清嗓道:“那些東西失去行動力後門就開了,趙祭把我們背出來,還有那兩具屍體,一路坐牛車到的這裡——哎喲,咱們幾個見不得人,進來費了好大力氣。”
“屍體呢?”
“藏起來了,等時機成熟再公之於眾。”
“所以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柚綺任由蔣書杏給自己上藥包紮,繼續問,“許籬筱和趙珂是自願犧牲的?”
“什麼?!”文狀脫口而出,“籬筱自願?!”
“老師!”趙祭唰地站起來,在柚綺看不見的角度拼命使眼色,急得就差直說了。
柚綺狐疑地挑眉,啞聲問:“你急什麼?”
蔣書杏收拾著藥,解圍道:“他不喜歡提起這些,你也需要休息,下次再聊吧。”
下次?話題轉移得太明顯了,但前半句應該不是胡說。
柚綺抬了抬手,關節痠痛,肌肉乏力,牽一發而動全身,她盯著剛包紮好的手指,秋水般的明媚眸子微抬:“我想回去。”
“現在?”蔣書杏皺眉,“你才剛醒。”
“在這裡待著不是長久之計,回去養傷方便些。”
比起易燃的暴躁,冷靜的述說更難以撼動,趙祭看出她的堅決,應道:“可以,等天亮。”
這個房間處於地下,光只能從高處開闢的天窗透進來,稍暗些就分不清白天黑夜,柚綺反問:“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她知道強烈的不適感從何而來了,除了內外傷,還有被迫適應的饑餓。
趙祭眼巴巴地守著她,對上其渴望的眼神時心一顫,幹澀的唇抿了下,悶聲道:“我去拿粥。”
蔣書杏目送他出去,垂下眼簾:“你還是想問吧。”
柚綺轉向老人:“現在您能說了嗎?”
文狀憋著一口氣,跟她大眼瞪小眼,企圖向第三人求助被無視,支吾兩聲後在那寂靜無聲似深海迷航的眼眸注視下放棄掙紮:“你問吧。”
“我想知道關於許籬筱的事。”
“……籬筱看著性子柔和,但實際上比誰都犟,一旦決定了的事絕不可能改變,跟你似的。”他複雜地瞥柚綺一眼,續道,“她原先不是村子裡的,只是許兄弟多年前帶著女兒離開,可惜生了場大病,回來時身邊便只有籬筱了,他謊稱籬筱是自己的女兒,剛好彼時後者在躲仇家,就暫時住了下來。”
“仇家?是永生門的人?”
文狀訝異從她嘴裡聽到這個名字,強壓下驚駭道:“不清楚,應該有關——後來趙珂看上人家,一發不可收拾,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要往前湊,別看籬筱一介女子,打人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