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雖有些偏僻,卻近了很多。繞過前面一個大荷塘,再穿過一片長長的槐樹林,便是如林軒的西側。有棵大槐樹枝幹傾斜,長長的枝椏幾乎觸碰到如林軒客房的房頂。公蠣半夜宵禁時刻回來,或者早上不想被夥計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便順著大槐樹潛回房間,收拾幹淨了再露面。
月色下,荷葉亭立,早開的荷花散發出脈脈的清香。如此傷心欲絕的情況下,公蠣仍忍不住跳下河沿,伸手去摘離岸最近那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剛一彎腰,荷花忽然一擺,瞬間沉進了水下。接著濃密的荷葉扭動起來,水面劇烈翻騰,碩大的水花撲了公蠣一臉。
公蠣只當是有池塘裡大魚,扒開荷葉一看,卻是個人,臉朝下埋在水中,手腳用力撲騰,但似乎不得法,明明水淺得很,卻總是站不起來。
這些笨蛋凡人,一落水便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公蠣蹲下身子,抓住那人的頭發往後一拉,一張白白胖胖的臉露出水面,噗地吐出一口帶著泥沙的汙水來。
竟然是冉老爺,真是哪裡都能碰上他。可是他怎麼會掉在荷塘裡?
公蠣雖然討厭他,但也不能見死不救,費盡力氣,才將肥碩的冉老爺拖出荷塘,弄得一身塘泥。
冉老爺雙目緊閉,肚皮如鼓,臉上和手臂裸露的地方劃了好些大大小小的口子,面板泡得發白起皺,看這樣子若是再晚半分,只怕便溺死在這個偏僻的池塘了。公蠣洗了手,轉身要走,看他似乎只有進氣沒有出氣,只好將他翻了個身,在他背上用力踩了幾腳。
冉老爺肚子咕咕作響,嘔出一大攤水來,費力地解開脖子的衣釦,趴在地上劇烈喘氣。
公蠣看到他比自己還慘,有些幸災樂禍,道:“這裡游泳好玩吧?”
冉老爺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公蠣朝他踢了一腳,道:“喂,以後不許偷偷摸摸跟著我!”另選了一朵荷花摘了,一邊嗅一邊走。
誰知這冉老爺剛才還半死不活,轉眼便恢複了原狀,爬起來攔住了公蠣的去路,極其傲慢道:“站住!”
公蠣氣急敗壞道:“幹嗎,想打架?”一眼瞥見從他衣襟裡滑出一件掛飾,失聲道:“二丫的東西,怎麼會在你這裡?”
他的脖子裡,掛著一件月牙狀的東西,環形溝壑,晶瑩剔透,發出淡淡的微光,同二丫那件一模一樣。
冉老爺的衣服濕答答貼在身上,肩膀上還掛著水草,時不時從嘴巴鼻子裡噴出水來,顯得頗為滑稽,但眼神氣勢卻不容小覷。他從容地將水草摘下,將掛飾塞回衣領,冷冷道:“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公蠣警惕道:“你把二丫怎麼了?”
冉老爺鼻子噴出一股水,傲然道:“一個小女孩,我能把她怎麼樣?”
這個月牙掛飾,是高氏唯一留給二丫的東西,公蠣憤憤不平道:“你瞧瞧你,搶一個孩子的東西,成何體統?”
冉老爺忽然滿臉悲憤,一字一頓道:“這是我的東西!”
公蠣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道:“好好好,只要你以後別找二丫的麻煩就好。”
冉老爺臉色極為難看,堵著窄窄的塘沿一言不發。
公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惱道:“我就不該救你。”
冉老爺陰晴不定地打量了公蠣良久,忽然轉身道:“跟我來。”彎腰往旁邊的荊棘叢中走去。
公蠣心生戒備,站立不動道:“去哪裡?”
冉老爺站住,面無表情道:“有東西給你。”
公蠣想起他的金銀珠寶,眼睛一亮,腆著臉小聲道:“算你知恩圖報。”又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溺水?”
冉老爺偏了偏頭,木然道:“自己不小心。”撥開一蓬荊棘,彎腰鑽了過去。
位於荷塘隔壁的是一片淺灘,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窪,長著叢生的荊棘和大蓬的野生花樹,白天風景相當不錯,但因裡面沒有道路,長著青苔的石頭又濕又滑,而且據傳水窪深不見底,同洛水相連,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