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蠣將如何跟蹤背影像柳大的那個人、如何被野貓抓了荷包等,細細講述了一邊,並著重對畢岸中午言而無信、不會賬而逃走的行為進行了強烈譴責。
畢岸似乎根本沒有留心聽公蠣的話,伸手在畫軸上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去看窗臺上的物件,道:“點燈。”
窗臺上放著一個粗糙的陶泥小燈盞,裡面還有一丁點兒已經凝固的油脂,上面落了一層灰塵。公蠣用火摺子點了好幾次,才勉強點著。
燈頭如豆,燃燒起來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既非草樹花木又非脂粉花露,聞起來極為舒服。公蠣猛吸了幾口,叫道:“好清新的味道!”過去拿了油燈擺弄,又問畢岸:“用的這是什麼油?要不,是燈芯的材料好?”
畢岸和阿隼皆未理會公蠣的嘮叨,而是死死地盯著畫軸。
公蠣下意識跟著看了過去,頓時驚呆了。
畫軸上的畫面正在發生變化,有的線條變得明顯,有的線條隱去,直至完全改變——一處風景秀麗的山坳,擺放著一具巨大的棺槨,剛才盤腿坐在人群正中的威嚴老者赫然躺裡面,棺槨四周,密密麻麻堆放著無數個人頭;從那些人頭的頭飾、發型來看,應該同剛才畫面變化前圍在老者身邊的是同一群人。而對著棺槨正面的,還有兩種活物:一個瘦高的青年,跪在地上,低頭叩首,一個是他旁邊的兩條蛇,身子盤起,蛇頭高昂。
這幅圖畫工相當粗糙,用筆生硬,渲染著墨更是毫無章法,但該表達的情緒卻甚是到位。
公蠣一害怕便想說話,但見兩人表情凝重,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
畢岸卻道:“公蠣,你怎麼看?”
公蠣鼓起勇氣道:“我猜,這是一個大家族,忽然遭受了滅頂之災……這麼多人頭被砍,是仇家幹的吧?”
畢岸道:“說下去。”
公蠣一邊琢磨一邊繼續道:“旁邊這人,應該是告密者……或者內奸,心裡愧疚,所以過來懺悔。那兩條蛇麼,自然是他養的……”
阿隼打斷道:“不對!你看這人淚水滴落,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不是告密者,應該倖存者!”
公蠣不服道:“反正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不是很奇怪嗎?”
畢岸道:“你看那兩條蛇。”
公蠣道:“兩條黃花錦蛇而已,沒什麼本事。”阿隼眯著眼睛,搖頭道:“不對,不是黃花錦。”
公蠣嗤笑道:“你能比我還瞭解蛇麼?”說完頓感失言,訕訕道:“我在郊外生活多年……”
阿隼並未留意公蠣的表情,而是極其認真地道:“這兩條蛇身子短,胖,沒有鱗片。而且你看,對比旁邊那個人,它比尋常的蛇要大很多。”
公蠣搶白道:“畫這圖的人,肯定是個粗人,哪有那麼講究,說不定鱗片忘了畫呢。”
阿隼反駁道:“連那人臉上的淚都沒忘,怎麼可能忘了畫蛇的鱗片?”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辯起來。畢岸道:“將油燈放近一些。”公蠣依言,將油燈推到畫軸前面。畢岸用食指挑起一些燈油,在其中一條蛇頭上一抹。
蛇頭正中,慢慢長出一個角來。公蠣學著畢岸的樣子,在另一條蛇頭上點了燈油,果然也出現了角。他從未見過如此同類,大感驚喜,道:“這是什麼蛇?”
畢岸慢慢道:“蛇婆。”
公蠣仍不明所以。阿隼疑惑道:“真有蛇婆這種東西?”
畢岸點點頭。公蠣想起看過的儺戲,恍然大悟道:“戲文裡的蛇婆?”
蛇婆是傳說中的一種上古生物,“額生角,身無磷”,性情溫順,馴服之後忠心耿耿,可做坐騎,也可看家護院,在儺戲或者古老的舞蹈中時常出現。但在戲裡的形象異化嚴重,除了扮演者服飾上的蛇紋和頭上的角,早已不是這種實打實的蛇屬樣子了。估計不止公蠣,只怕世人都以為蛇婆只是個神話傳說,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這張圖從內容來看高度寫實,斷然不會畫兩條現實不存在的生物在裡面。公蠣道:“一個平淡無奇的小裁縫,供奉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