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拿出鐵鏈繩索將他捆得結結實實。
有膽大者往前湊,驚訝道:“這是什麼玩意兒?這麼小,用來做什麼?”
阿隼道:“這種刀片為烏金所制,在黑市俗稱‘不粘血’,因為刀刃又輕又薄,極為鋒利,照面板喉管等處劃下去,未等出血,刀片已經撥出,所以刀刃上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有一個粗苯婦人好奇道:“這玩意兒是不是專門用於殺人的?”
阿隼敷衍道:“不一定殺人,在街上用這個偷荷包玉佩,小巧方便。”有人叫道:“我想起來了!上次王大官人的玉佩被人偷了,連衣服都割破了,自己都沒發覺。”
另一人道:“可不是,這麼小巧,加在兩指之間隨便一劃,神不知鬼不覺,荷包就沒了!”
後面跟上來的捕快已經開始清場,驅趕圍觀的人群:“散了散了!無關人等不得逗留!不要腳印子手帕子什麼的丟在現場,小心官爺招你們問話!”
五)
壽衣店門口扯上了繩子,算是圍蔽。夕陽西下,餘暉透過後窗落在半成品的壽衣上,誇張的繡花,發亮的顏色,同常人衣服明顯不同的制式,讓昏暗的店鋪看起來就像一具陳舊的棺材。
今日莫名其妙惹上官司,要不是畢岸趕來,只怕今晚就要在府衙的牢獄裡度過了,公蠣慶幸之餘還有一種強烈的不安。一轉臉見小裁縫死不瞑目,仍保持著驚恐的神態,更是心跳加快,恨不得奪路而逃,但畢岸未發話,他不敢擅自離開。
畢岸和阿隼將淩亂的布匹一一整理,並詳細地勘驗可能出現的痕跡,偶爾交換個眼神,並不多說。
店鋪並不大,但公蠣依然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身後,似乎只要離開三尺遠,便可能存在危險一般。見兩人一點一滴搜尋,恨不得將整個地面翻過來,忍不住道:“趙老屋不是已經認罪了嗎?你們還瞧什麼?”
畢岸看了他一眼,道:“小裁縫不是趙老屋殺的。”
公蠣吃了一驚,結結巴巴道:“你,你剛才,剛才言之鑿鑿,板上釘釘……”
阿隼咧嘴道:“那把刀片,是我塞進他鞋子裡的。”
公蠣瞠目道:“為什麼?”不過稍微一想,豁然開朗:“你故意讓街坊們認為趙老屋就是真兇,好讓真正的兇手放鬆警惕,是吧?”
阿隼嘿嘿笑道:“你也不算太笨,就是大多時候有點傻。”
公蠣不服氣,想要辯解,畢岸制止道:“情況緊急,先做工要緊。”
壽衣店前後兩間,一間臨街店鋪,一間內堂。外面掛的多是已經做成的各色壽衣,裡間堆放著各色布料和半成品,一側靠牆擺著做衣服的臺子,上面放著布頭、花邊、繡線、針線筐,以及大大小小的繡花繃子,一側擺著個簡易床鋪,後牆上有一扇壽字雕花圓窗,不過窗子是銷死的,捆綁的鐵絲已經生鏽,顯然多日未開啟;窗子旁邊的牆壁上嵌著一塊巴掌寬的木條,作為供奉的臺子,上面擺著一碗水;供奉的位置上,貼著一張陳舊泛黃的畫軸,像是家譜軸子,上面畫著一棟飛簷吊腳的樓堂,一個威嚴的黑衣老者盤膝坐在正中,兩邊及身後站著好多人,像是他的子侄後輩。
畫軸非絹非麻,倒像是樹皮一樣的東西,細看上面還有不規則的紋理,看起來年代相當久遠。
公蠣盯著畫軸看了好久,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阿隼正在檢視後窗,見狀也納悶道:“這裡應該供祖師爺才對。”公蠣恍然大悟,一拍額頭道:“我說呢,店鋪裡掛家族軸子,好別扭。”又問阿隼,“殯葬業供奉的祖師爺是哪位先賢?”
畢岸道:“殯葬業的祖師爺,一直空缺。”
阿隼低聲笑道:“公子哄你呢。這行業的祖師爺可是極其有名的,你自己想想,最強調禮義廉恥的,是哪位?”
公蠣遲疑起來。阿隼道:“就是那位主張克己複禮的孔大聖人呢。”
公蠣將信將疑,只當是阿隼打趣。
後窗對著的,是隔壁人家的風道,種著三棵高大的桑樹,並無什麼異樣。阿隼一無所獲,臉色有些難看,小聲咒罵起來。倒是公蠣在窗下的一堆碎布頭裡發現了自己的荷包,並發現壽字窗上掛有幾根貓毛,估計野貓窗縫逃往後面風道,把荷包剛好掉在這裡。
公蠣高興地撿了起來,看著畢岸的臉色,試探道:“要不回去吧?天都黑了,不如明早再來。”
畢岸正出神地盯著那幅畫軸,忽然道:“你把今日的情形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