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隼一把將他丟在地上,道:“高玉兒,我家公子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我一介莽夫,直腸子,實在受不了這個欺騙。”
七年多,同高氏一起生活的錢耀宗,是高氏的兒時玩伴、巫教的什麼狗屁信使潁檜——故事轉折得太快,公蠣有些轉不過彎來。
胖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伸著脖子張著嘴,像一隻傻乎乎的大肥狗。
公蠣朝他腦袋擊了一記,胖頭把頭一縮,冒冒失失道:“老大……老隆,到底怎麼回事?”公蠣示意他噤聲。
錢耀宗不再裝瘋賣傻,一臉委屈地看著高氏,結結巴巴道:“我娘一直懷疑,是你……你同人偷情生的二丫……她聽信了謠言,說針紮女童,下一個便可生……生個兒子。我今晚確實沒喝酒……我是擔心,擔心我娘做出什麼荒唐事,害了你們母女……所以今晚一直在,一直在附近晃悠……這才被當做那個什麼穎檜……娘子,你千萬不要聽他們胡說!”
阿隼幾次揮舞拳頭,將要碰到他的腦袋,又生生地收了回來,怒得繞著院子疾走。
畢岸目光如炬,盯著錢耀宗的臉:“潁檜,當年桂秀才,是你殺的吧?”
高氏淚如雨下,在臉上留下條條血痕。
錢耀宗看向他處,訕訕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
畢岸道:“高氏逃走,也是你告的密。”
錢耀宗辯解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拉住高氏的手臂,急急道:“娘子,你不要聽他們胡說,這些人,破不了那些疑難案件,便故意往聖教上引,好騙官府的賞銀……”
高氏定定看著錢耀宗,一字一頓道:“你,就是穎檜。”
潁檜眼神中的陰鷙一閃而過。阿隼將手指握得卡卡響,怒目圓睜:“你殺了桂秀才,逼得高氏重回巫教。然後覺察出她要伺機逃走,你便向龍爺告密,可是自己心裡不安,又在她被圍困時幫了她一把。”
潁檜的表情漸漸凝固,委頓在地。阿隼越說越暴躁,大手一揮,繼續道:“之後你一路跟蹤,來到洛陽,趁她身懷六甲需要人照顧,化名錢耀宗,假惺惺地接納了她們母女。”
“你這麼多年來,一邊同巫教聯系,一邊以錢耀宗的身份生活。在巫教混得風生水起,在民間卻一無所成,人人瞧你不起……”
潁檜原本膽怯的眼神,忽然閃出一股殺氣,叫道:“我本來就叫錢耀宗!潁檜是我在教中的名字!只能玉兒一個人叫!”
錢耀宗自小體弱多病,家庭也困難,十歲那年,其父受一個遠房親戚的蠱惑,讓他跟著去學本事。誰知這個親戚是個騙子,領他到了長安,便捲了他的盤纏逃走了。錢耀宗在街上流浪,被巫教尋找靈童的人發現,濫竽充數帶到了巫教的訓所。
在巫教森嚴的教規之下,他同隔壁從未見過面的高玉兒相依為命。之後高玉兒學有所成,開始執行巫教各種任務,但他因學業不精,一直混在巫教下層。
錢耀宗心高氣傲,想出人頭地卻受制於天分,漸漸形成敏感多疑、氣量狹小的性格,偏生表面要做出謙和之態。當年同高玉兒相處,他尚且年幼,對高玉兒的依賴愛慕之情確實是真的。可高玉兒對他,只是當他弟弟看待。等他長大,高玉兒已經嫁給了桂秀才,他一時嫉妒萬分,生出這許多事來。
高氏嘴角挑起,輕輕道:“穎檜……殺桂秀才、告密,我要親口聽你說,是真的嗎?”
一瞬間,她的眼睛沒了眼白,整個瞳仁全部變成了黑色,黑漆漆深不見底,已經血汙遍佈的大紅斂服驟然泛起微微紅光。公蠣忙將臉別開,見胖頭仍傻傻看著高氏眼睛,忙上去將他腦袋扭轉到一邊。
穎檜終於繃不住了,號啕大哭:“玉兒姐姐……你聽我解釋……這世間,我只愛你一個……我只是太愛你……”他顫巍巍吹出一聲口哨,動聽如昔。
高氏的眼睛十分可怕:“當初聽到你同穎檜聲音、舉止有幾分相似,只道是緣分,沒想到你就是潁檜……”她的衣袖一動,正張嘴辯解的穎檜忽然五官扭曲,臉上肌肉彷彿被無形之手揉搓,做鬼臉一樣變換出個各種表情,十分滑稽,接著只見他雙目凸起,舌頭伸出,一張臉脹得通紅。
潁檜一副窒息之狀,一手拼命撫著喉嚨,一手捂住了心口,而旁邊等人卻平安無事。公蠣大感驚奇,嘖嘖道:“好法術!”話音未落,只見畢岸飛快出手,一劍刺在穎檜捂著心口的右手上。
潁檜嗷一聲悶叫,右手張開,掉出一個帶血的小紙人。但同時,高氏終於支撐不住,蕩離之術消失,穎檜雙手按在脖頸上,狗一樣地喘氣。
阿隼上前剝了他的衣裳,耳朵後,腳趾間,上上下下,又搜出四個小紙人來。
畢岸擺弄著紙人,道:“同時駕馭六個,已經算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