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迢迢趕來,進門就先吃了嫡親表妹一個白眼,還得了徐硯一個冷臉。他莫名奇妙,要不是謝氏進來得及時,恐怕連杯熱茶都喝不上,就要被夫妻倆掃地出門。
跟著一塊兒前來的還有十三歲的禮哥兒,已經是少年模樣,內斂穩重,朝著徐硯與初寧喊表姑父、表姑母。
初寧見到謝氏和禮哥兒就把程錦丟一邊,笑吟吟和兩人說話:“表嫂快坐下,這一路是怎麼來的。”
謝氏聽到了程錦壞事的話,在這時補救道:“我們一路騎馬來的,我厭煩坐馬車搖搖晃晃的,也怕錯過了時間。收到你給我的來信,我就一直盼著,本沒想告訴你表哥的,結果被他翻到了。”
一邊抓著糕點吃的程錦抬頭:“什麼叫被我翻到的……”話還未落,臉憋得通紅,是謝氏抬腳就踩他,直踩得他糕點都卡嗓子眼了。
禮哥兒默默給父親捧去茶,才沒叫他噎個好歹。
初寧真是服了這一根經到底的表哥,當什麼也沒有看到,徐硯嘴角揚著淡淡的弧度,眼神卻冷冷的。
長輩在這兒說話,初寧就讓孩子們去西側間玩兒,叫丫鬟去拿了糖果攢盒、瓜子水果一應送過去。
徐芷到了西側間再給禮表哥問好。八歲的小姑娘一臉從容淡然,連看人的眼神都是波瀾不驚的,清冷得如同覆雪的紅梅。
不過禮哥兒也習慣了這個自小就沒什麼情緒的表妹,朝她笑笑,送她從紹興帶的小玩意,一隻用雞血石刻成的金魚。
徐璽也得了一隻,對著光一照,還沒巴掌大的小魚鱗片竟有流光轉動,精緻鮮活。
“這師傅的手藝也太好了,和我爹爹送娘親的那套玉貓兒有得一拼。”
兄妹倆都知道初寧有一套寶貝的玉貓兒,就擱在床頭,漂亮極了,最重要的是爹爹送的。
禮哥兒也見過那套貓:“比不上表姑母那套,你們就拿著玩兒吧。”
徐璽已經決定穿上絡子,當玉配戴。
表兄妹三人坐在西次間,其實也就是喝喝茶敘兩句家常,沒有什麼多說的。畢竟三人年齡差得有些大,平時兩三年見一面,說熟悉也不是頂熟悉。不過徐璽是個自來熟的,又一直敬仰著他,西次間裡就光響著他幼嫩的聲音,纏著表哥給他說前方戰事。
晚上用過飯,眾人各自回屋,程錦是被謝氏扶著回客院的。吃頓飯的功夫,就被徐硯灌了七八壺的酒,喝灌酒的程錦也經不過喝得這麼急,最終就倒了。
初寧在幫著徐硯更衣,笑著說:“你怎麼把表哥給灌那麼慘,在孩子跟前都沒威嚴了。”
徐硯臉上染著些許酒氣,一雙眼眸卻清醒無比,他沉默地看她一眼,沒有應聲。
喝過酒後有些燥熱,他索性連衣服也不換了,一把摟了她的腰到淨房去沐浴。初寧腰還酸著呢,可不想再被他折騰,哄著他泡到熱水裡,挽了袖子給他搓背。
“你這脖子的顏色和身上的顏色都差一大截了,天天還往造船廠去嗎?都曬著的嗎?”
她心疼地看著兩邊分明的膚色,餘光再往下掃,是他早些年去汝河死裡逃生留下的一條道疤痕。
她指尖輕輕劃過,又感慨:“不想一晃眼這麼多年了,芷兒都八歲了,璽哥兒也五歲了,我這就老了呀。”
徐硯泡在熱水裡放鬆著,背後被她手指劃得癢癢的,就去跩她胳膊,讓她從背後圈住自己。
初寧嗔他:“衣裳都被你鬧濕了。”
“我的卿卿這就老了,那我豈不是要老掉牙了。”他聲線醇厚,如同窖子裡封藏多年的美酒,說著醉人的話。
初寧抿唇笑,也不管他肩頭上都是水,下巴擱在那兒,朝他臉頰親了一口:“我的嘉珩哥哥只有越來越穩重。”
嘖,這會兒就嘴甜得不成,瞞著他來杭州的時候可想過他生氣,居然還告訴了程錦偏瞞著他!
不過這麼些年,徐硯什麼時候真正生過她的氣,再氣也是自己憋一會就消了。
等待他沐浴完,初寧就一身都濕了,換過一桶水把收拾好穿著中衣到床邊。
徐硯手裡拿著帳本,靠在床頭看賬,也不要算盤,就心算,大致估著工部這些日子的進出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