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說爹爹見到我們會高興嗎?”
潾潾河面上,男孩兒站在甲板眺望不遠處的渡口,緊張又期盼地問身邊的婦人。
婦人眉如遠黛,眸若點漆,彎唇一笑,梨渦淺淺。她也眺望著河岸,心中是舊地重遊的感慨,然後才低頭跟男孩兒說:“可能會是驚嚇。”
婦人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兒,七八歲的模樣,臉頰圓潤,雪團一般可愛。但她神色有些寡淡,是無風的湖面一樣的平靜,聲線也冷冷清清的:“爹爹若是不高興了,你哭兩聲就好了。”
男孩兒一聽,蹙著眉:“我不才哭,我是男子漢,禮表哥也說,男兒流血不流淚。”
不想話落,女孩兒上前一步,就掐了他肉呼呼的小臉:“時也非也,不要一味蠻幹,要會謀略!”
小小的人兒就開始滿嘴計謀,初寧站在邊上聽得啼笑皆非,但不得不說,女兒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
男孩兒被掐得直喊疼,可憐兮兮地一勁兒瞅娘親。初寧沒辦法,忙叫女兒鬆手:“芷兒別跟你弟弟鬧了。”
徐芷就鬆了手,瞥一眼弟弟連紅印兒都沒掐出來的臉蛋,眸光閃爍。
這個徐璽,明明就不疼,倒是敢喊出來。還說什麼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呢,這心眼兒大大的壞!
徐璽見姐姐一鬆手,就抱住她胳膊:“姐姐,這是不是也叫謀略?”
小臉蛋上都是討好的笑,再狗腿不過的表情。
徐芷簡直是被這臉皮厚的氣笑,淡淡地說:“你倒是即學即用了。”
初寧在邊上也直笑,兩個小家夥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起,就總是這樣你來我往。不過兒子很黏女兒,抱著他姐姐胳膊撒嬌的次數都比跟自己撒嬌多。
這頭正鬧著,船已經靠岸,微微顛簸後,齊圳苦著臉上前:“夫人,我們下船吧。一會要是三爺要扒了屬下的皮,您一定要救命!”
如今是建元五年,倭寇橫行,俘虜我朝近千百姓,耀武揚威。朝廷因此戰損毀戰船數十,建元帝命工部全力修補及改良,身為工部侍郎的徐硯再度前往浙江,一去近半年未歸。
初寧在家中久久等不到夫君,一盤算,就直接找來了。
杭州她又不是沒來過,家裡又是留了齊圳在,她更不擔心路上的安全問題。不過她怕徐硯反對,就來了個先斬後奏,自己帶著兒女偷偷啟程。這會兒,徐硯還不知道母女三已經踩著杭州的地了。
齊圳一路上確實勞心勞力,還受令要瞞著,初寧很爽快地說:“你放心,三爺怪不著你頭上的。”
話是這麼說,可齊圳陪著眾人一塊到了無名居,臉上也沒能露出個笑來。
他總覺得自己要死得很慘。
無名居還是原來的樣子。安成公主這些年來過一趟,之後又繼續空著,如今徐硯還是借住的這裡。
守門的啞伯也在,看到初寧高興得手舞足蹈,給她磕頭還給她一雙兒女磕頭,綠裳和汐楠架都架不住。
初寧也懶得再住回當年住的後宅,直接就在前邊徐硯落腳的院子裡住下,一雙兒女住了東廂。她這頭看著五歲的兒子歇下就準備回房,哪知身後傳來腳步聲,還未轉身,就被人從後邊抱住。
來人身上有淡淡的薰香,似松似竹,是她熟悉的氣味,胸膛亦一如既往的溫暖。她任他貼著自己,手輕輕覆在他放在腰間的大掌。
“怎麼,就知道是我,萬一是歹人呢?”
徐硯低淳的聲音在她耳畔,溫熱的氣息撩得人心跳加快。初寧抿唇一笑,終於轉頭看他,可這一看,撲哧笑出聲。
不過半年未見,她的徐三叔怎麼變樣兒了。
下巴蓄了鬍子,小小的一撮,她還以為是他身上的衣襟撓她了,有些癢癢的,結果是鬍子!
她一句話沒說,看到自己反倒是笑得一顫一顫的,徐硯臉黑了黑。他掃了眼在床榻上熟睡的兒子,一把就將笑得花枝亂顫的嬌妻抱起來往外走。
初寧險些要叫出聲,忙抱住他的脖子,此得自己被顛下去了。
徐硯一直把人抱回屋,門一關,直接就將她抵在門板後,一手去抬起她下巴:“笑什麼。”
初寧好不容易雙腳著地,卻又被他壓了個結結實實,伸手輕推他:“嘉珩哥哥,輕些。”
那麼多年過去了,她這樣喊他的時候仍是嬌滴滴的,聲音又軟又勾人。徐硯眼眸中閃過一絲光,此時也沒有心思去計較她偷偷跑來的事,低頭便吻住她嫣紅的唇,勾著她的小舌纏綿。
初寧也想他的,半年呢,兩人極少分開這麼長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