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吃的是湖蟹,味道更是鮮美至極,夏意吃過後巴巴兒問景深能不能再吃一隻的話,景深自然是搖頭:“螃蟹性寒,姑娘家不得多吃,待會兒還有……”
他沒把話說完,夏意也沒把話聽完,她只覺得如今的景深已不如一兩年前能吃,心猜他這下應該不會長個子了……那她再努力長高些,興許能有他肩膀高。
想著可憐巴巴端起蔗汁抿一抿,下一道菜點也就送來,碟上扣著個蓋子,才揭開一道縫隙就聞著蟹膏肉的香氣,開啟後見是道蟹釀橙,大顆黃橘削頂剜瓤後填了蟹膏與蟹肉進去,以橘汁、酒、醋與水蒸過味香而鮮。
不單味香鮮,菜式模樣也是極好看的,夏意左看右看都下不了手,嘆喟道:“若我有一個能存住好東西的匣子就好了,不論甚麼時候放甚麼東西進去,再拿出來時都還是原本模樣。”
她在天馬行空地幻想神奇匣子,對面景深則已從懷裡摸出了那個午間沾了些茶水的荷包,正蠢蠢欲動要丟去桌上兇兇她時夏意就叫他聲。
抬到一半的手又教他壓下去,莫名心虛:“何、何事?”
“我想再嘗嘗那個石榴釀……”
她今日實在是吃暢快了,竟還想著喝酒。
不過去歲秋日他送的直到夏日裡才收到回信說喝光來,攏共一小壇酒,還是她與先生努力大半載才喝淨的,這會兒卻主動出言要喝。
便先滿足她這個小心願罷,他想著又教人送石榴釀來,卻聽廚子傳話道石榴釀性溫,不宜與螃蟹一道吃,是以只給二人斟了小兩杯送來。
夏意端著酒盞淺淺抿了一小口,轉頭又換小匙舀蟹膏吃。景深則一飲輒盡,見了她的動作後便知道那壇酒為何喝得那般慢了。
只是眼下不是笑話她的時候,而是要與她說說道理,於是停在膝上許久的荷包又被他提到手上,推去夏意麵前。
她停下小匙,看了微有些髒的荷包兩眼:“怎在你這兒?”
“為何給他這個?”
“……”她揪了揪荷包,“二表哥說你總在他們面前矜誇顯擺,所以他也想要一個,好不可憐。”
“呵。”景深冷笑聲,“我瞧他分明是嫉妒我,你日後無需理會他。”
夏意甜不絲笑兩聲就等來下一道菜,就著白飯吃時又聽景深問她易寔那事,她索性耷拉下眼皮,理直氣壯道:“自然是要關心啊,全若榴都緊著他這事。”
又說:“我聽人說縣學裡的夫子都誇他有狀元之才,還聽說眾人都想巴結他。”
所以她也要巴結他?
景深眼皮跳了跳:“誰許你巴結別人的,巴結我就是。”
說完愣了愣,又與自己賭鼈氣:“我是說,你誰也不許巴結,有我就夠了!”
“好哦,你嘗嘗這個罷。”她將面前的菜推去他面前,仍舊笑得甜絲絲的,襯著羊皮燈暖洋洋的桔光,眸子裡像裝著星星。
罷,他都兇她這許久了,今日便饒了她。
見他夾了菜進碗裡,夏意才抱起小酒盞小喝一口,一臉和善微笑,心想景深真是太可愛了。
石榴釀順流進心坎,她雙手託著臉頰,道:“我好喜歡和景深一起啊。”
花甜蜜就,景深忽覺那杯石榴釀和蟹釀橙裡的黃酒酒勁兒上臉來,若不是天暝月上,只怕又是張大紅臉。
直到出棲月居時他還輕飄飄的,以此為由教她牽住自己,正得意洋洋時就迎面撞見兩位公子,顯然是認得他的,見面便作揖,之後不著痕跡地瞧了兩眼夏意。
也是因這麼兩眼,景深就不悅來,徑直牽走夏意,夏意回頭多看兩眼,不為別的,就因那兩位公子身後各自跟著兩個丫頭。
“瞧他們作甚?可有我好看?”
“不及你一半好看,”又問,“你同他們關系不好?”
“少胡說,我都不認得他們。”
她一想也是,景深可厲害得很,只是……
“景深,你為何不帶丫鬟出門呀?”
“我——你不是想坐畫船麼,我們去河岸尋一艘送你回去。”
答非所問,必有蹊蹺,夏意上半身前傾一些,歪著腦袋看他,所見是他高傲的下頜。
“我和她們比誰好看些?”
景深堆了堆眉頭,垂頭看她:“自然是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