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看遍山水堂的燈時便近酉時, 這之間阿去已把她來京後是哪般撞見阿溟的事全說給了夏意,小姑娘聽後感慨個不停。
也是從山水堂裡出來後,總算開心夠的阿溟才帶阿去離開,作別前阿去又附在夏意耳邊嘀咕了好幾句, 後才歡天喜地的與阿溟扮斷袖去。
夏意看著阿去背影, 在原地呆愣住, 景深叫了她兩聲皆沒應, 還是伸手戳戳她臉頰才讓她回神。
“她同你說什麼了,呆成這樣?”
自然是誇耀……誇耀她昨日又親了阿溟, 當然也不止是誇耀, 還說了些別的。
她沒答景深的話,單輕咳嗽聲,嘆訝阿去與阿溟緣分之深,景深是再不想聽阿去的名字了, 便作罷嘆了聲說腹中饑饉的話。
這才覺察天色早在不知不覺間暗了下來,秋風涼天氣, 景深姑且先忘了小姑娘這一日的“罪行”,又帶她去近處棲月居用晚膳。
走至棲月居樓閣底下時景深便指著那棵新移栽來的小石榴樹說:“我與你說的石榴樹起初就長在此處,因擋了閣上的光才隨我回的家。”
如今樓閣外的小榴樹只有稀稀落落的幾顆石榴墜在上頭, 果子奇小,該是今歲沒長成。
夏意順著樹仰頭看看閣樓, 就知移栽去景深院裡的那棵樹比自家院裡那棵還要大,想到這兒惋惜道:“今秋不在家中,那一樹的石榴才吃幾顆罷了。”
“我院裡卻還剩好些, 改日帶你去吃如何?”
“我……我要回去問過爹爹。”
景深輕嘁了聲,這時兩人已走來樓閣之上,夏意將西閣裡的燈與窗楹張望幾番,又去東廂瞧了瞧,才發現閣外還有一敞豁平坐之地,擺著張長桌與數把交椅。
欣喜指著外邊兒問景深:“我們能坐外頭麼?”
閣內天光略有些暗,即便亮著五六盞燈都不及外邊兒敞亮。
“能自是能,不過近夜風挺涼。”
“不涼不涼不涼,就當坐在院裡石凳上。”她笑吟吟跑出去坐下,俯瞰院中樹池。
聽她說起院裡石凳,景深還頗有些介懷,本以為回若榴後就又能歡喜住在小院裡,哪想他只是在院裡繞過一圈就又回京城來。
他坐去她對面,相隔不遠,忽然問她:“你想回若榴麼?”
“當然想的呀,日裡夜裡都在想……”許是覺得這話說得不妥當,又補充道,“他們待我都極好的,可我不論說話做事總有些不自在。”
“那——”景深將要開口,就來人抬了兩盞羊皮燈上來擺在外頭,點亮後饒是秋風底下也不會滅。
人下去後,夏意才接著問他:“你方才想說什麼?”
景深撐著半邊臉盯她,良晌才問:“那你想一輩子都呆在若榴?”
夏意想,她大概是明白他意思的,然而那話從來只在信裡見過,而今與他有一年未見,雖沒生分,話次間卻還存著些拘謹,若這時擺明來她定答不出來。
幹脆伸手撫了撫羊皮燈盞,說另一回事:“你還沒與我說你的身世呢。”
這場景倒是像極了一年前日蝕那日,心知肚明的小姑娘拙劣地避開他的話,不過他並不急著問出口,在那之前,他得先兇兇她。
這會兒但輕嘆聲,松開撐著臉的手,抵去下巴上才問她:“我的身世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何差別?”
“縱然沒有差別,我也想知道啊。”
“咳,你方才可聽到阿溟喚我什麼?”
夏意回想下,搖頭:“那時我教阿去抱著,頭腦空空什麼都沒聽見。”
“那你頭往前些。”
景深像招小貓小狗那樣朝她招了招手,她聽話照做,往前探探頭,景深也往前伸了截,低聲耳語。
待二人重新坐好後,一個眼張得圓圓的,另一個靦腆莫名。
圓圓眼驚訝:“你這般厲害的呀?”
“……”景深靦腆之餘教她噎了噎,“嗯,還行罷。”不過就是有個王位繼承。
幸而這時有兩個丫頭送了第一道菜上來,及時終止了二人幹癟無趣的交談,不過只是兩碟開胃小菜,菜名叫做“春蘭秋菊”,蘇子微漬過鮮紅青梅鹵汁,雜和梨橙蔗霜,色澤鮮豔,口感酸中帶甜。
夏意小抿了口就亮了眼,登時什麼都忘了,夾起果肉蘸青梅鹵汁吃個不停,可惜開胃小菜只是小菜,沒吃幾口就見底了。
這一開胃,當真更餓,隨後送來第二道菜,兩只蒸螃蟹,盛螃蟹的託盤裡不單有醋,亦有一份梅鹵,聽說蘸著梅鹵吃螃蟹是宋人的吃法,比蘸醋多出些別致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