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得妙,活該撞!
他又翻轉過身子拿腦門撞它,心裡默唸中秋後就好,中秋後任誰也綁不住他,他定要往若榴去。
只希望,她別慪……她別太慪他氣,哄不好就難辦了。
及至七月巳醜日。
景深與睿王皆受邀去往寧家,寧太老爺的古稀大壽甚至還不及花甲那年排場大,只邀了些許好友,旁的不親近的皆不怕得罪人地摒了去。
寧家乃京中望族,太老爺的生辰就連聖上也賞禮來府上,所至賓客亦是皇親、名門,就連素來行蹤不定的景煦都特地趕來。
然今年寧府上上下下都不哪般歡喜,酒也未多用,眾人都也體諒。皆因今歲寒冬裡寧老夫人感了風寒,大病一場,至今未愈,甚至隱隱有大去之勢。
景深與寧家兄弟坐在一處,說話間也問起老夫人的事兒,寧以北捏了捏眉,道:“這大半年來遍尋名醫,皆說沒法子,不過夏日裡周太醫替祖母醫治後與父親說,若是能找著高祖時西南秘境‘藥王’的傳人恐是有回春本領的。”
他說著飲一杯酒:“可那甚麼西南秘境與藥王,聽著便像世人胡謅出來的,派出去的人四處打探也沒得個準話,到如今……”
到如今,便是找著了那甚麼藥王的傳人,恐也來不及跋涉至京。
話雖沒說完,景深卻是再明白不過的,等筵席散賓客去後才與寧家人一道去後院看了寧老夫人。
縱然屋子每日都在通風,卻還是有絲藥味,老夫人正聽個小丫鬟唱歌謠時就聽人稟話,將衣裳攏端帽子戴好才教人進來。
景煦進屋便問:“老太太方才聽的什麼,耳熟至極。”
知情人聽便知這是句討巧話,老夫人年輕時最是琴棋書畫出色的美人,尤其琴撫得好,精通音律最喜編琴譜,琴譜編不過癮又愛上編小曲兒,方才那個小丫頭唱的便是她往年所編,景煦因兒時一件事與寧家生了些淵源,那時候就聽過不少。
寧老夫人這時聽了這討巧話,笑起來,正經答他:“是首吟月光的曲兒,你自然耳熟,往年——”
老夫人像是想起什麼,睨壽星一眼,這才說起別的,景深也同她說了好些話,可總有些心不在焉,原因是他想起了去年這時候的夏夜裡,夏意也與他唱了首吟月光的曲子,好生難聽……
可是,比起這個黃鸝嗓子的小丫鬟唱,他更願聽夏意唱。
心下又與自己叨叨起來,默道中秋過了便去見她,好幾回才重新靜下心來,抬眼看見床榻間笑盈盈的老夫人,與眾人一樣,誠心盼她能好起來。
鳳仙花開,雞冠環戶,二人在書信裡熬來熬去、盼來盼去,總算快到中秋。
景深在來信裡許諾,中秋後便來若榴,屆時除非有人前來捆他,否則他是不會回去的。
對於景深騙她說多吃幾回飯就能見著他的話,夏意雖難過,卻也體諒他,於是看過信早早地去西邊屋子裡掃塵網。
也是這日,她才在角落裡撿到了一把灰撲撲的摺扇,開啟一看,正是易寔送他的那把,不禁笑起來。
說來易寔八月裡就鄉試,今秋竟一次也未回來過,就連他十九生辰也沒過,小滿不止一次地與她說易寔,誇他往後定有大成……
聽著,總像說媒。
不過還好,好共歹她還能拿話堵回去。
掃完屋子,她便踩去條凳上摘石榴,心想,若是這時候爹爹領著景深進院該多好,一如兩年前初見他那樣,站在高處打量他,或許今年他又長高一些?
可惜今日才初十,還不到中秋,她輕嘆了聲氣。
摘下石榴,拿小刀劃開,一粒一粒挑著吃,用吐出的石榴籽用來默計日子。
入夜後躺在床上,聽著蟋蟀叫聲,心下總不安得很,就好像這次還是會橫生變故,還是……不能見著他。
也不知是如何睡過去的,再醒來卻是教幾聲急匆匆的拍門聲吵醒。
尚未出門的先生應門去,來人頭上裹著張灰頭巾,一見他就從懷裡摸出封皺巴巴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