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又補問句:“阿深意下如何,可急著回王府見四叔?”
想到他父王,景深輕撇了撇嘴,端出副小孩兒未討到糖吃的口吻:“怎不見他接我來?罷,先同你們去藕花巷小坐會兒。”
聽他這語氣,素來沉穩的寧以北都笑起來:“這話倒像是置氣小孩兒說的,今朝我們可見過睿王,他若不是聽我們都來,早便自己來迎你了。”
景隨也湊來附和:“寧大哥說得正是,今兒一早我就和五哥到睿王府,四叔他只差沒喜出褶子來,早幾日還差人從嶺南送了荔枝回來,我替你吃了些,倒比送進宮的還要好吃。”
說著走至一架馬車前,他邀景深:“坐我的馬車!”
若放在往日,景深說什麼也不要和這個黏人小子一起的,今日回應他算是破了例,轉頭與阿觀囑咐跟著馬車,暫不回府。
景隨問:“作何不教馬車回府?”
“馬車先回府,我卻不在,豈不是讓父王和椿娘空歡喜一遭。”
“可它破舊得很,跟在我的馬車後頭有損我皇子威儀。”
於是他頭上又捱了記,景深就像個老先生,像模像樣地說教起他,聽得景隨直皺眉,苦苦央他:“今日好容易不用念書學道理,你就別說我了。”
這可憐模樣教景深想起了不愛念書的李俊寶,不禁又想一陣若榴的人和事。
景隨聽他不說話了,也就安靜閉嘴。自從秋獮那事害得景深被送去鄉下後,他就好生反省過,決計他回來後再不死纏著他。
可沒多久他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兒,素來瀟灑英朗的景深,竟然學姑娘家染了指甲!
雖只染了小小的一根指頭,可那抹橙紅比日落時的雲霞還晃眼睛。
不過在馬車上他始終隱忍,待到藕花巷,一下馬車就與眾人說了這事,之後景深的手速被圍觀,一句又一句的打趣往他頭上砸,他皆未理睬,只暗暗稀罕自己的小拇指。
藕花園乃是京中少有的清淨之地,園主乃是京中富商大賈,園內庖人五湖四海皆有,富貴閑人往往不願去甚麼京中名樓小聚,而是來藕花園內。
途徑藕花池,寧以南替景深遺憾:“可惜過了藕花正好的時節。”
景深輕笑聲,心道他才不需看藕花,他有夏意送的蓮蓬,比藕花池好看千百倍。
坐在水榭時大都餓了來,飯菜經宮裡的小內侍們驗過才送進來,菜品花樣繁複,全是景深闊別已久的山珍海味。
他也不端著,大快朵頤嘗了幾道,然而還是不對味,不禁想,難道他是教先生做的山家小菜養刁了?
若是連美食也無福消受,那也太慘些……
慢朦騰用著小菜,又來人送了壺蔗漿與糕點,滿桌的少年都不稀罕這甜膩東西,景隨雖小,卻也不愛吃甜,準備讓人撤下時就教景深攔下。
景和又一挑眉:“幾時愛吃這甜膩膩糕點的?”
“是啊景深,怎離京一年,回來就像個小姑娘似的?”寧以南笑咧咧打趣他。
景深睨他眼,悠悠取了塊百果糕,吃淨後才同他們講世俗成見這等話。
寧以南呆怔怔聽完,道:“不過吃個糕點,倒像孟先生授課的陣仗。”
這便是境界,他好歹和夏先生在同個小院裡住了四時。
景深想著倒杯蔗漿,望著杯盞裡的玉白漿汁,又想到那個愛喝糖水的姑娘,她定也喜歡這,也不知她這時在做些什麼?
十日不見,如隔三十秋。
礙在人多的份上,他只不著痕跡地輕嘆聲,抬眼之際見著對面優雅夾菜的寧以北,怔愣片刻。
嗯?為何一年不見他,竟像只過了一日?
自上桌後就埋頭苦吃的景隨總算有空說話,一開口便是:“景深,你為何總盯著寧大哥看?”
眾人轉眼看去景深。
“誒,少聽他胡說,我就看了那一眼,不過覺得無甚變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