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這兒只你變得多,一身粗布衣衫,好吃甜膩東西,還染了指甲。”
眾人咍咍說笑,午膳用畢景深才告辭先走一步,畢竟是還未歸家的人,留不得他,但說過幾日再聚的話。
景和斟酌片時,哄了景隨幾句,便不打算跟景深去王府,只同他道別,看他重新鑽進那輛又小又破的馬車,難免好笑。
當初他被送走得突然,一句話也未留下,更不提相送的話,也不知那時是何等委屈?
而今看來……他這個弟弟倒像是有了秘密,改日得多問上幾句才是。
破舊馬車從藕花巷出來,緣著主街走過數十間商鋪,又穿幾條小巷,快便到了睿王府側門,景深牽著簾,看著再熟悉不過的高牆忽然明白了何謂“近鄉情更怯”,他這會兒心砰砰直跳。
剛轉過小巷,不到正門時就聽個小子扯長聲兒道:“世子爺回來了!”
時隔一年又聽見十六的聲音,景深頭腦裡頓時有了百來種折騰他的主意,下一刻馬車就停下。
甫一下車,就見他父王站在階上,身後立著管家與紅著眼圈兒忍著沒上前來的椿娘……
看來,倒真盼著他。
雖心裡有過諸多不快,可眼下哪兒還計較那些,還是高興勝過一切。
“孩兒見過爹爹。”
此話一出,景深與睿王都是一愣。
景深愣的是自他長大後,再沒叫過“爹爹”這二字,都是遵禮叫父王的,今日開口就是“爹爹”,當真是與小姑娘處得久了,一口一個爹爹,潛移默化之下他也揀了來。
至於睿王所愣,與他乃是同一件事,當初送他離京,就已想過這小子回來後會與他置氣,然而今日……他竟又聽景深叫他“爹爹”,這還是他小時候的叫法。
因一聲爹爹,父子倆都悄悄紅了耳朵,睿王姑且按捺住內心的一絲雀躍,掩唇咳嗽聲:“回來就好。”
景深再踏入王府時,張望幾番,園林裡只看得出草木的細微變化,進了堂屋更瞧不出不同,坐下後先囑咐十六將馬車內的包袱放好就是,不許亂動。
睿王問他道:“可是見過阿隨他們了?”
“見著了,午膳已在藕花園裡用過。”
睿王又咳上聲,端起手邊的茶盞淺啜一口,如今的景深太乖巧些,他……他好不適應。
隨後又命人將昨日送至王府的七夕紅送來,白瑪瑙碟盛之,倒先飽人眼福,荔枝相伴,父子二人又小敘一番,後景深才回院,臨走前問:“這荔枝如今嶺南可還有?”
“問這做甚?”睿王沉吟瞬,“許還有些。”
景深笑:“自是差人給夏先生家送去。”
見他父王挑眉,景深才笑著告退,回院收拾沐浴,全妥當後才得暇適。
椿娘總算到院裡心疼他來,道他受苦了,又說那時候沒能替他在王爺面前求上情是如何如何悲傷,景深好笑勸她好半晌才沒哭的。
“椿娘,我如今反想謝我父王,若不是他把我送去若榴,我也遇不著那樣可愛的姑娘。”景深說了好長一通話,最後一句是這樣說與她的。
椿娘停下抽噎,看看他伸來的左手,小拇指上小片橘紅,不禁笑起來,拭幹淚輕聲問:“對她可是真上心?”
“可比真珠還真,”景深肅色道,“等她再大些,我就……我就娶她回家。”
椿娘見他這樣,欣慰不已,問:“這些話可同王爺說了?”
他摸摸耳朵,有些靦腆:“我才歸家,這些話需有個時機才說得。”
“這倒是,”椿娘欣慰一番後忽又冒出個微小疑惑,問道,“若是——我是說若是,若是小姑娘眷家,不肯遠嫁於你怎好?”
景深睜大眼,眉頭一皺,椿娘見狀忙道:“哎呀,竟忘了我家那口還有話與我說,你舟車勞頓十來日,且歇會兒罷,便不擾你。”
說完沒留戀地出去,留景深一人在屋裡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