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過後, 廿三日若榴便添了樁喜事,裡正家二子易峰娶親,大喜日子。
易家設酒擺宴邀親戚鄉臨來,先生和李叔早就備好禮, 是日攜家帶口去祝賀, 然而景深與阿溟未能算在其中, 苦守在家。
午時阿溟照著先生給的食單, 在廚裡大顯身手煮了鍋素面出來,又照著夏意囑咐, 給景深盛了滿滿一碗送去。
景深看著煮得爛糟糟的面,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快結成一團時才勉強試試,非但難吃, 面更甚還生著。
富貴脾氣當即發作,果斷丟下碗餓肚子等父女倆回來, 到黃昏後才吃上先生做的飯。
夏意看他這樣,人後悄悄說他小孩子脾氣,又好聲好氣說他辜負了阿溟哥哥的苦心, 景深咬一口瓜,低眉順眼聽她說話, 心底的不痛快說沒就沒。
然到月出樹下納涼時,夏意提起明早要和小滿去村外荷塘採蓮蓬的事,景深又不洞快起來。
“我也去。”
“不成, 你傷還沒好呀。”她說著放下手上的木頭人偶,“明兒我給你帶蓮蓬回來。”
景深才不管顧蓮蓬,直奔想問的去:“那易寔也隨你們去?”
他兄長大婚,他自然也得假歸家。
夏意提起木人偶的胳膊,晃了晃:“他不去的罷,剝蓮蓬是姑娘們的事。”
“最好如此。”他都嚕聲,將另一個木頭人偶也推去夏意麵前。
兩個木頭人偶正是景深生辰時寧以南贈與他的,凡今幾經搗弄,已成了夏意所有,她還拿筆墨給木頭人畫了眉眼口鼻,眉毛粗的那個是“景深”,細的那個就是“夏意”。
夏意玩了會兒將兩個木頭人放好,拍拍手:“好幾日沒澆鳳仙了,我去澆些水。”
景深看著她跑開,揚聲道:“白日裡就有兩朵快開,約莫明後日就開。”
她藉著微白月光和廊下的燭燈,從井邊舀了瓢水去,站在窗前“哎呀”一聲,葫蘆瓢一丟就抱著花盆跑回石榴樹下。
“你快看,開了!”
鳳仙花梢最上頭那朵,在眾人不覺察的時候悄然綻開,薄薄月光下,一朵白碧小花,是為五色鳳仙頭一色……
“景深,我可以摸摸它麼?”
景深笑倒:“一朵花能吃你不成?”
“我怕它嬌貴得很,要是摸敗了怎好?”到底慢掂掂伸出手,輕觸花瓣,小心到脖頸都不經意間縮起來。
先生沐浴濯發出屋,身後見狀,問:“縮著脖子作甚?”
她便拽著先生去圍觀鳳仙,又挨個兒把底下幾朵花苞介紹給他,養了一月,鳳仙上的花苞哪一朵是粉紅、哪一朵是淺紫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小院裡有個絮絮答答的小姑娘,堪比十來只寒蟬,可偏偏另外兩人都愛聽,三人一貓圍著一盆花和兩個木頭人偶坐到二更天才回屋……
哦,還有蚊蟲陪同。
大抵是景深身上留著尊貴的大賾皇室的血,蚊蟲專叮他一人。
蓮葉田田,一一風荷舉,早來了荷塘的夏意嘆美聲,然後就跟幾個姑娘採蓮蓬去。
小滿滿心歡喜:“你總算不時時刻刻帶著景深了。”
夏意藏在一朵半凋荷花底下,輕哼一聲:“怪他傷了腿啊。”不然,她也想帶他出來,瞧他整日在院裡憋著,脾氣越發大了。
“他去歲秋日來的若榴,說呆一年,那他怕不待快要回去了?”
“嗯。”夏意摘蓮蓬的手垂下來,有些低落。
小滿湊近她,拿手上的蓮蓬貼了貼夏意臉蛋,似是安撫:“他有親戚好友,終歸是要回去的,你捨不得他,他家裡人也更想他啊,再說了,你若是像景深那樣離家一載,能不想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