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去終還是沒留下湊這熱鬧, 只多看了那魁梧男子幾眼便與夏、景二人道別上了路。
本是該多離愁的夏意,在阿去走後卻又多了件事兒,便是招待這個不速之客進屋去。
家中沒有新茶,只能用去歲的茶招待人, 夏意守著小廚屋煎茶時耳朵豎得高高兒的, 卻仍是聽不見堂屋動靜。
存著些好奇, 又按捺著些許憂思, 終於還是躡手躡腳過去簾邊兒,牽開簾子想聽聽那二人說些什麼話。
好巧景深背對她坐著, 正好擋住那個黑袍男人的視線, 她聽得很安全。
起先只聽包袱的碎碎聲,後見景深伸手接過什麼東西,聽他出言:“父——”
才說了一字,景深便轉過頭, 偷聽人說話的夏意直對上他的眼,有些心虛地丟開厚簾子躲在門框後。
“父親可說別的話了?”
倚在土牆上的夏意立地豎起耳朵, 板著臉聽得極為認真。
“沒。”男人微頓,旋即道,“不過七爺有話問您。”
“噢?他有什麼話?”
“七爺問怎不見您給他寫信。”男人一板一眼答話。
“你回去告訴他, 他整日不見蹤影,一年到頭不在京中, 便是想送信給他也要有緣才見得著。”
“是。”
夏意聽到這才沒再接著聽,坐回茶壺邊上,隻手托腮隻手轉著阿去留下的那枝紅梅, 耳邊有許許文火聲與煎茶聲,直至茶香漫出來才慢吞吞放下花、提壺出去……
那黑衣男子此時已靜坐在一旁,景深則拆了封信在看,夏意先替那人斟了杯茶,那人似是受寵若驚,忙與她頓頷。
她也點點頭才縮去景深那兒,掃一眼他手邊,幾上竟擱了有十數封信。
他家裡人可真多……
“你不坐下傻站著作甚?”景深重新摺好信紙,問呆在一側的人。
有所思的小姑娘沮喪著眨眨眼,放下茶壺坐去他邊上,藏在衣擺底下的兩只腳點了點地,轉眼問他:“你爹爹可是改了主意?”
“他從不改主意的。”景深端著茶盞,悠悠兒啜口茶答她。
聽了這話,夏意才給自己斟了杯熱茶,腳尖安分不再點地,只抱著茶盞小口小口抿著。
阿去才走,她不想景深也走,那樣……
院外忽傳來聲馬的嘶鳴聲,敲碎這一霎的靜。對面坐著的黑衣男子聞聲急切起身,與二人點點頭便往院外去,才一出去便聽他中氣十足地吼了聲,二人這才相視一眼跟出去。
雪地上,一匹棕馬精神矍鑠立在較遠的棵老松下,騎在它上頭的正是方才就走了的阿去。阿去一見夏意出來,松開牽韁繩的手與她揮了揮。
夏意怔愣,小心翼翼回揮下手,目光慢慢落去前頭那個丟了馬的男人身上,悻悻收回。
朔風兒颳得人耳朵疼,男人威逼阿去將馬還回來,逆著風聲傳來的卻是阿去一句:“我走路太慢,還是想借仁兄馬一用。”
見男人闊步追去,阿去一夾腿馬兒便特特疾騁起來,留下個比方才離開時要颯爽百倍的背影。
眼前場景……夏意只有捏住自己臉蛋,不許自個兒笑出聲來。一來是知這時候笑是為不厚道,二來則是她需要靜下來琢磨琢磨這時候替阿去開心有幾成助紂為虐的嫌疑在?
痛失愛馬的男人仍駐足在雪地裡,似是備受打擊,瞧著有些無助。
收斂好笑意的人仰頭問景深:“他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