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靠著廁所的內側門蹲著，杜澤在外側門站著。
小公園的晚上，在橋上看是很美的。路燈就像被拉長的星星一樣幾乎是均勻地分佈在四周。湖面上路燈的倒影順著水流波動著。
一陣回憶的旋風把她們的思想被拉扯回初中的時候。
剛上初中，他的樣子還很稚嫩，脾氣也很倔。跟許安是初一認識的。那時候許安也是他的前桌。經常鬧矛盾。許安的自尊心那時候很脆弱，而且一被氣就想哭。儼然是一副沒長大的模樣。正好杜澤就是最討厭她這樣的人。認識她半個學期，就討厭了她半個學期。
有一次許安體育課跑步跌倒了，額頭被蹭傷，傷口一直在滲血。手腕上也沾有石子。她的眼淚沒停下來過，但沒有哭出聲。能捱過去的疼，她從來不會哭出聲。
正好杜澤站在她身邊，就讓他帶許安去水池清洗一下手、臉上的灰塵。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杜澤，他雖然一如既往地心裡牴觸，但看在她樣子那麼可憐，沒有責罵她一句。
許安自己用水洗洗手，擦擦臉，沒讓他幫一下。也沒指望他會幫。
“你，還好吧？”杜澤想了想老師是讓他來幫她的，什麼都不幹的話，回去要怎麼跟老師交代，於是關切地問了一句。
許安眼淚流著，看著他沒說出話。委屈堵在嗓子眼，如果說話，一定是聽起來極其可憐，乾脆不說。她從操場走到水池，一直覺得褲子鬆緊帶勒住的位置很疼。但是人多礙於面子就沒掀開來看。這個時候面前也沒有太多人，就把衣服往上拉拉，掀開來看了一眼。右邊腰部的一塊地方已經血肉模糊了。還有灰和石子粘在傷口上。她看到後眼淚頓時流的更猛。就是這個傷口，如今已經留疤。
“疼就哭出來，不要忍著。”杜澤心也抽痛了一下，皺著眉頭安慰她。
她眼淚照流，只搖搖頭。
“我扶你去醫務室。”杜澤走過來攙扶她，但她往後退了一步，單手扶著牆。搖搖頭拒絕。
自己一瘸一拐地往醫務室走。
‘你不是討厭我嗎，不用勉強自己關心我。我一個人可以。我又不會跟老師說你的壞話。回去上你的課吧。’她邊走邊心裡想著，沒說出來。走了幾步回頭看看他還是跟著自己。
“老師讓我看著你，我只是聽老師的話。你不讓我扶就自己去醫務室吧。我又管不了你。本來也不喜歡你。”杜澤又露出他原本的樣子，諷刺地笑笑。
聽了他的話，許安的眼淚也停了，學著他笑得一樣輕浮。這個人真是死性不改。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何必。
醫務室裡也有一個受傷的學生，幾個學生跑步的時候撞一起去了，幾個人就都摔地上去了。正在上藥水的就是被壓在最底下的那個人。
他的模樣可慘，左臉上大片摩擦傷。手臂上也有。手和腿所幸沒有骨折。至於有沒有其他的傷就不知道了。
許安坐在旁邊等醫生忙完。但估計有一會兒，他剛來，傷的更嚴重，面積也大。
杜澤從小就皮，習慣了自己給自己上藥水、包紮。他不想等。於是就拿起桌上的酒精，對她說：“頭貼過來，我給你消毒。我們好早點走。”
她當然不相信他了，他們上手都好狠的。一下塗得太多還不疼死她。
“消毒沒幾種藥水不疼的。你忍著點兒，疼了可別打我。頭過來，我輕點兒就是了。”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那樣子也一點兒不是要輕點兒下手。
還是不情不願地把頭貼近。她也不想等太久。怕傷口感染變得更嚴重。
上藥水的感覺還是那樣，十分刺激痛覺神經。她沒想哭的，眼淚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掉出來了。
“紙給你，擦擦眼淚。”杜澤從旁邊抽了一張紙，覆在她臉上停留的淚珠上。她把紙接下來，聽他的擦擦眼淚。沒敢亂動，不然更疼。
杜澤上藥的手很穩，她不是太疼。
看她眉眼低垂的樣子，像受了多大委屈。想想也情有可原。畢竟是個女孩，不能拿男孩的規則要求她。
自這以後，對她的看法就有些改觀了。直到初一快結束的那天。
許安聽見有女生說杜澤的壞話。那個女生以前追過杜澤，被他拒絕了。她這個行為是因愛生恨嘛。聽她們的嘀咕，說杜澤是同性戀。同性戀沒有錯，但她們的說話方式太難聽了。話裡是赤裸裸地鄙視嘲諷同性戀。況且他不是同性戀。抽菸、喝酒，並不代表他就不是好人。總不能讓他承受無理由的汙衊，被別人無休止地、自以為是地辱罵。
他們畢竟是前後桌的關係，認識了半個學期，對他的為人也還是挺清楚的。於是出面維護了他。她們竟又反過來嘲諷許安是一個矯情、虛偽、做作的人。她當然忍不了，跟她們對罵了幾句。許安一個人對兩個人，被她們數落地什麼好都不剩。特別是聽到了那句“你的家庭關係是得有多差，他那麼討厭你，你還維護他。你是缺愛吧？”她一直不是一個爭氣的人。心裡十分難過，哽咽著也要跟她們反駁。
但杜澤一來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
“我需要你可憐嗎？不要讓我更討厭你。”他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樣，那麼鋒利。把許安的心割得七零八落。
然後老師就來了，把她們都帶去了辦公室。許安跟杜澤之後沒有機會說一句話。老師也把他們兩個人的座位遠遠地調離了。一個在左上，一個在右下。
上午發生的事，下午杜澤和那兩個女生的家長就被喊來了。許安在教室裡上課，左邊臉高高腫著。原本老師也想叫許安的家長來，但她堅持不讓。打個電話說一下就好了。來了讓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有多無能嗎。
聽說杜澤的媽媽狠狠地臭罵了他一頓。還親自來跟許安道歉。她哭著沉默，算是拒絕了。
學期結束，最後都沒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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