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既依附親戚家,自然不會忤逆嫂子,於是就跟著出了門。
以前在冀州府城時,她也曾出過門,以前袁氏做主的時候,城中百姓緊張且麻木,多有一種過了今日不求來日的感覺,也有小商販做生意,但是沿街叫賣聲卻少有,後來曹婉攻下了府城後,路上多了許多秦嶺弟子,這些弟子們各司其職,倒是給府城帶來了很多新的商機。
尤其是她到許都來時,冀州那邊兔舍屯田都已經開始弄了,她甚至能看的出,百姓們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
沒想到到了街上,她竟然看到與冀州府城那邊一模一樣的街角學堂,十幾個小蘿蔔頭圍著先生坐在爹媽隨手編的蒲團上面,搖頭晃腦的跟著先生讀書。
再看那先生的衣裳,卻是和冀州那邊不一樣的款式,卻一樣的精緻。
顯然,也是秦嶺一脈的。
想到冀州牧如今正在許都,就連甄氏也不得不感嘆,這位冀州牧的行事方式與袁家的男人們真是相差甚大,想到早些年被餓死的百姓們,再看看如今許都的富足,還有百姓們臉上毫不掩飾的喜悅笑容,她突然覺得,也許冀州被攻打,袁氏一族敗落,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在這等我會兒,我去買只兔子。”
因為城外兔舍規模比較大,所以城內兔肉很便宜,平常百姓們渴肉了,就買點兔肉回去解解饞。
甄氏帶著侍女呢,應了聲後便老實的站在街邊等著,旁邊就是一個教書的女先生,她一手拿著書,一手拿著教棒背在身後,正帶著孩子們唸書:“得人一牛,還人一馬。”
“得人一牛,還人一馬。”孩子們也搖頭晃腦的齊聲朗讀。
“往而不來,非成禮也。”
“往而不來,非成禮也。”
“知恩報恩……”
朗朗讀書聲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響起,但凡路過的行人都會不自覺的慢下腳步,傾聽片刻後才又悄無聲息的離去,腦袋還順著孩子們的讀書聲左右搖擺,那淌過泥濘的雙腿,此刻走的極為輕快,可見心裡頭是高興的。
是啊,看到娃娃們讀書,哪怕不是自家的娃娃,老百姓心裡頭都是高興的。
早兩年都不敢想象這樣的日子。
那時候到處打仗,能有一處安置且不被拉壯丁,有兩口對付著,就已經是好日子了。
“甄娘子?”
就在甄氏看著孩子們讀書看入神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遲疑的呼喚。
甄氏回過頭,就看見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男子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瞧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男子湊上前來:“子健見過娘子,上次一別,沒想到再見已經在府城了,前次多謝娘子收留之恩。”
甄氏反應過來,眼前的男人正是上次迷路了的曹植,連忙還了個禮:“無需道謝,舉手之勞罷了,說到底,我也是託了你長姐麾下將士們的護送,才能平安到達許都。”
曹植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管外人再怎麼將兩曹看做是一體,他們自家人知自家事,兩曹不僅不是一體,甚至還處於敵對狀態。
當然,就目前看來,是曹操單方面牴觸曹婉,曹婉對曹操則處於時刻觀察,不會撩撥的狀態,但一個垂垂老矣,一個年輕力壯,還是讓曹操對曹婉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曹操一心想要打江山,滿心的統一大業。
當年放孫策歸吳,還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孫權,按理說兩家該是聯合狀態,可偏偏,孫策那邊這兩年多少有點陽奉陰違,曹貞自成婚後,因為阿婉和曹昂的鬥爭,就出去散心去了,到現在只偶爾有家書傳來,人倒是一次都沒出現過,若不是阿婉說曹貞還好好的,恐怕曹操都以為曹貞沒了。
“娘子出來是有什麼事麼?”曹植不想過度談論自家的事:“可有什麼煩心事,子健不才,若有什麼為難之處倒是可以幫助一二。”
甄氏搖搖頭:“只是與嫂子出來走一走罷了。”
她在冀州身份特殊,又是寡居,輕而易舉不出門,到了許都倒是心境開闊許多,此時倒也能與曹植說笑兩句,她轉過身,看向那群讀書的孩子,忍不住開口說道:“別看冀州牧是女子之身,可心內溝壑卻是許多男子都比不上的,世家大族藏書萬冊,為的不過是自家子孫開智明理,而冀州牧大人,卻願意座下弟子教化百姓,且不論旁的,光這一點,我便是極佩服的。”
曹植聽了點了點頭,十分贊同:“是啊,我最佩服長姐的,也是這點。”
說著又笑道:“或許也正是因為阿姐為女子之身,才能與這些百姓感動身受,她生而有奇遇,求學之途必定驚險萬重,秦嶺之地乃是絕境,也不知她吃了多大的苦才學到如今這樣一身本事,她願意將一身本領傳給百姓,想想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
甄氏嘆息:“真是羨慕秦嶺的弟子們。”
曹植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怔然了。
他又如何不羨慕呢?
多少次午夜夢迴的時候,他都幻想過,如果長姐不是長姐,而是長兄,是嫡子的話,是不是他們這些庶出的兒子,就不會痴心妄想,而是踏踏實實的做學問,最後心甘情願的跟隨著長兄,成就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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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話,他們這些弟弟們,是不是也能被長兄看中,能夠窺得秦嶺其內一二。
只可惜幻想終究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