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聽說後先是沉默,隨即又是含淚大笑:“都輸了,我們都輸了……都輸了啊,我不該爭的,二弟,我不該爭的呀嗚嗚嗚……”
笑到最後,終究還是忍不住的蜷縮起來捧著臉痛哭起來。
也不知是哭自己這輩子已經沒希望繼承王位,還是哭那個早死的曹鑠,這些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至於曹丕,那反應就很激烈了,聽說把屋裡能砸的都砸了,還差點殺了兩個妾侍,幸好被身邊的謀臣給攔住了。
很快,兩位公子的訊息傳到了曹操的耳朵裡,當時的曹操正在看輿圖,聽說的一瞬間就失望的閉上了雙眼,兩個兒子,沒有一個頂用的。
反倒是曹植……這個兒子年少聰慧,性情也溫順,自從上次被禁足後,只來請罪,一聲辯解都沒有,最近都在閉門讀書中。
曹操睜開眼睛:“子健呢?”
“公子正在閉門讀書。”侍從立刻答道。
“立刻讓他來見我。”曹操扔掉手中的陣旗,轉身揹著手往書齋走去。
侍從來尋曹植的時候,曹植真低頭讀書,他的兩個謀臣則在旁邊分析這些日子的情勢,尤其是在聽說曹操要將曹琅嫁給荀惲後,他們更是激動的上門來。
他們倒不向曹丕那般生氣。
曹植雖說在曹操眼中受寵,可上有曹昂這個主母教養的長子,再有曹丕這樣的同胞大哥,總歸曹植上位的可能性極小,可如今不一樣啊。
曹鑠因為曹昂死了,已經被關了好幾個月了,曹操好似忘記了這個兒子似的,基本已經絕了前途了,而曹丕與曹婉別苗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雖然不是老人了,但是當年在陳留時曹大娘子就不喜曹丕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這麼多年了,曹大娘子回了許都,所有的弟弟都曾見過,最小的還曾上手抱過。
唯獨曹丕,見面頂多打個招呼,大多時候直接無視。
曹昂為了對付曹丕累死曹鑠,被曹操說無手足之情,可曹婉直接不將曹丕看在眼裡,曹操卻一言不發,由此可見,這位冀州之主在曹操眼中的地位如何。
而曹植呢……他們可是清楚的很。
上次自家公子迷路了,還是大娘子親自帶回來的,甚至後來禁閉中,大娘子也曾上門來與他說過話。
幾個謀臣頓時起了心思。
一直到如今,他們都不認為曹操會將王位傳給曹婉這個嫡女。
只是到底身份不同,若是曹婉這個嫡女願意擺明車馬支援曹植的話,這王位也算是十拿九穩了。
所以當侍從過來的時候,幾個人頓時不再高談論闊,而是對視幾眼,立刻躬身請曹植速速去赴曹操的約,又因為曹植衣衫不整,幾個大男人還手忙腳亂的為他張羅衣服。
可就是因為他們心思都不在曹植身上,所以他們沒有發現曹植那複雜至極的眼神。
曹植帶著侍從快步往曹操的寓所走去。
途中遇到了曹丕,因為只是勸阻不利,曹丕關了幾天就被放出來了,只是身上的差事被一掃淨,夏侯家好幾個年輕人都被提拔了起來,曹丕幾乎被架空。
他的好弟弟曹彰聽說了,倒是回來和曹操鬧了,結果還沒進門就遇上了正好在街上的阿婉。
阿婉騎在馬上,冷漠的對著這位弟弟一瞪眼,曹彰就慫了,回了府只敢唯唯諾諾的讓曹丕先忍忍,等過了這段時日他再和曹操好言幾句,讓他重新起復。
可也正是這唯唯諾諾的模樣,讓曹操氣的摔掉了手邊的硯臺。
素日裡看這個兒子也是驍勇,不知為何見到長女居然就這麼害怕了,若是阿婉知道曹操的疑惑的話,怕是會告訴他,這就是童年陰影的威力。
曹彰出生的時機不好,一出生母親就失寵,再加上,那些年正是阿婉與曹操的蜜月期,整個曹家的男丁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後面出生的曹植儍吃儍喝的不懂事,等終於懂事的時候,阿婉和曹操已經有了齟齬去豫州當豫州牧去了,所以曹植並沒有感受過這位長姐帶來的壓迫感。
曹植到了寓所,曹操正靠在榻上。
自曹鑠亡故後,大悲大慟之下,曹操的身體就不太行了,其實之前就因為頭風症折磨許久,只是如今更加的虛弱罷了。
“子健,你過來……”曹操對著他招招手。
曹植聽話的走到榻前跪下。
他看著眼前頭髮凌亂,袒胸露乳的父親,明明天氣寒冷,可父親卻好似不怕熱似的,曾經那麼偉岸的英雄人物,如今卻蒼老的好似一個頹然老人,曾經無論坐臥皆端正,如今卻這般衣衫不整。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父親。”他微微垂著頭,不去看曹操的臉,低聲喚了一聲。
“低著頭做甚,抬起頭來。”
曹植緊咬著後槽牙,慢慢的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紅了眼圈的眼睛。
曹操看到他這樣,不由愣住:“你這是什麼表情,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