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正胡思亂想的魂遊著,冷不丁外面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正仔細描著一副改良版農具設計圖的玄司北不知何時放了筆,面無表情地抬眸。
他冷冷將筆擱在筆山,剛要站起,宋悅就下意識把他按在了座位上:“尊主莫怪,我去看看。”
現在外面守著的是沈青城的人,他昨天擅離職守估計已經讓玄司北不悅了,今天那些守衛要是再犯些錯,不知道玄司北會不會直接把他們調去和錢江作伴。
玄司北眼底的冷意稍緩,動作僵硬了一下,瞥了一眼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闔目坐下:“有些位置一向是能者居之,既然沒有那個能力,被換下也是應當。”
宋悅知道他大概還在為昨天那件事不滿:“人總有犯錯的時候,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玄司北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他不說話,即是預設。
宋悅心下稍安。雖然沈青城大部分時候和她不是很對盤,但從心底她還是佩服沈青城的能力的,況且她昨天只是假裝……要是他真因為這個受罰就對不住了。
她連忙走了幾步,開啟了門:“何人在此喧嘩?”
面前騷亂的侍衛見她出來,罕見地都低下了頭,就像見到玄司北那般恭敬分列兩旁。而人群中央冷冷站著的男人也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莫清秋來了。
他那張清秀得甚至文雅的臉,此時氣色有些糟糕,但就算如此,他依然站定,緊握著拳氣勢洶洶地向她背後的大門走來:“別攔我,我素來不對女子出手。”
宋悅一愣,莫清秋這應該剛養好傷吧,怎麼就一副要找玄司北單挑的樣子?
她不敢把他放進去讓這兩人對上,於是伸直手臂,擋在他面前:“相國大人正處理公事,不知莫統領有何要事,我去通傳一聲?”
直覺告訴她,是出了什麼她不知道的大事。
莫清秋眸中有一絲悲憤閃過:“此乃機密,我現在就要和相國面談!”
“抱歉了,職責所在——如若莫統領不說出來意,我不能放你進去。”宋悅迫切地想知道他為何如此急沖沖跑來見玄司北。
莫清秋對玄司北的人沒有好感,他能對付不講道理的強硬之人,卻對眼前的女人束手無策,只好說道:“我要見皇上!”
“皇上?那你不應該來禦書房找相國,直接去太和殿找……”宋悅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腳下一轉,將欲繞她而行的莫清秋重新攔下。
好險……差點就讓他去見玄司北了。
莫清秋找皇上不去煉丹房和太和殿,偏偏來玄司北的底盤——這一舉動是否說明,他已經知道在太和殿的那個“皇上”不是真正的皇上?
再仔細一想,確切地看到她死掉的人只有玄司北和司空彥,最多加上趙皇魏皇以及運送棺材的一些屬下,這些人和莫清秋並非同夥兒,肯定不會互相通氣,唯有和他一起的姬曄知道真相……
仔細一想,莫清秋雖然看見她在城樓上的舉動,但那畢竟相隔許遠,不一定能看得真切,而他受傷後在家養病期間得知的都是玄司北特意放出的假訊息,估計只以為她是重傷……現在鬧著要見皇上,肯定是姬曄和他說了什麼。
但以玄司北的性子——他這樣質問不僅不會有結果,很可能還會被視為眼中釘,給直接做掉。
“快別亂說了。”她左右掃了一眼,給了侍衛們一個警告的目光,忽然一把拉起莫清秋的手,扯著他就往庭前草坪邊的涼亭裡。莫清秋有些驚駭,忙想抽開,卻又顧及她身無武功,不敢用蠻力,於是踉踉蹌蹌被她拉進了涼亭。
宋悅壓低聲音,使出全身解數在涼亭勸說莫清秋。
禦書房裡的玄司北心思不寧,聽見外面宋悅的動靜,重新坐下提筆卻寫不出一個字句,最後還是重新起身,悄然無息站在了壓著一絲縫隙的門口。
在他的角度向外看,足以看見,庭前的涼亭中,莫清秋緊緊按著腰刀,嘴角緊抿,宋悅雙手比劃著,似乎在勸說他離開。
“莫清秋……”玄司北語氣重了一分,冷冷轉身,朝外傳喚,“叫李公子來。”
在知道宋悅就是姬無朝以前,這個男人是唯一一個敢為她挺身而出的官員,他也理解她對他的維護心情。
莫清秋向來對他有偏見,她是怕他對莫清秋下手吧。
若不是她……他還真想下手。
……
宋悅好說歹說,莫清秋仍是一根筋,直想沖進禦書房和玄司北面對面地對質。
姬曄沒經歷過宮變,對玄司北的印象還不如他那麼差,可莫清秋親自看見玄司北最後和她站在城樓上,對玄司北就沒那麼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