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西皮導板1就攫住了人們的耳朵,幾乎是在開口的瞬間,老戲迷們就能聽出中間站著的這位年輕人跟他們這些玩票似的可不一樣。
即使場上的年輕人身穿著休閑的白襯衣,黑色的西褲,但是在開口之時,大家卻似乎看到了一位憂國憂民的女將軍。
“眾將士聽我把令行。”
最後一句散板2一落音,周圍的觀眾立即高聲叫好。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此時的大爺大媽們猶如追星的粉絲,雙手拍掌,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好熟悉的唱腔,難道是劇院哪位老師嗎?”激動之餘,也有冷靜的聽眾似乎聽出來了。
“應該是專業的老師吧?”這個猜測一出立馬引起了旁邊人的附議。
“這不是京劇院的君老師嗎?”突然有一位躺著小卷發的時髦大媽喊道。作為一位戲迷,華夏京劇院的演出她可是現場看過不少的。
這麼一說眾人才紛紛想起,這周圍圍著的大爺大媽喜好京劇,偶爾也會去劇院聽上這麼一場,但是舞臺上的君圭濃墨重彩,實在是跟眼前這個清清爽爽的小夥子聯系不起來。
雖然小公園的京劇社團成立了好幾年,但是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了專業的京劇演員,即使是大爺大媽此時也不由得心潮澎湃。
推辭不了大爺大媽們的熱情,君圭只好又唱上了兩段,還跟圍著他的大爺大媽們聊了幾句。
最後還是越堯上前將君圭從人群中拯救了出來。還在大爺大媽們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不想小年輕追星那麼狂熱,雖然熱情了點還是十分理智的。
走出小涼亭的時候,君圭臉上還帶著輕松的笑意,甚至轉過身深深望了望還沉浸在追星樂趣的大爺大媽們一眼。
“還緊張嗎?”越堯看著君圭的笑容,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雖然君圭沒有說出來,但是作為跟他最親近的人,他也看出了,雖然只是隔了半年之久,但是君圭對於重返舞臺心中還是有些擔憂的。
君圭搖了搖頭,“謝謝你。”
“傻。”越堯擼了一把君圭的頭發,笑著說道。
兩人在樹木成蔭的公園裡散著步,公園四周都有打拳練劍的大爺們,然而兩人走在其中,也沒有一絲的違和感。
“師父曾經告訴我,上臺唱戲,內心不能有一絲嘀咕。”君圭努力不讓自己去看兩人緊緊相牽的手,目視前方,緩緩開口。
越堯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君圭的側臉,從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見他隱在毛茸茸的頭發裡的耳朵。
“一旦站上舞臺,就必須有一種感覺,臺下的觀眾就是來看我的,我就是整個舞臺3。”君圭回憶著君簡帛以往的諄諄教誨,“如果心中一直嘀咕,哪怕再好的戲,也會被嘀咕回去的。”
君圭想著以最好的狀態告訴全國喜歡他關心他的人,他很好,但是也許是因為太過重視,越是這麼想,他內心愈是緊張。
他知道越堯是因為看出了他的狀態,才想方設法幫助自己放輕松。而這個方法也十分奏效,看著樂在其中,從容淡定的大爺大媽們,他的心情也被影響到了。而剛剛氣氛恰好,水到渠成,他又重新在眾人面前開嗓了。
“謝謝你。”君圭側過頭,微微抬頭望向越堯的眼睛,又一次鄭重地說到。“我很幸運。”
在這一生能遇越堯這樣的人,被他放在心上,珍視愛護。
“我也是。”平日裡害羞內斂的人偶爾流露出一絲情意,總是讓人更加心頭火熱,更別提君圭扣著他的手還微微用力,彷彿在表達自己的決心。此時越堯覺得君圭手中握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自己的一顆心。
就在兩人快要走出公園的時候,君圭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接完電話的君圭猶豫地看了越堯一眼,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了?”越堯幾乎是一捕獲到君圭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表達的是什麼。
“師娘說,讓我們回去吃個飯。”
人民公園距離君簡帛住的小區並不遠,楊晴柔正是因為聽到他們在公園才有了這個建議。
“……”見家長來得猝不及防,越堯一下子語塞了。去,雙手空空不甚禮貌;不去,長者有請,還是不禮貌。好像是道送命題。
不過在君圭是沒有想起什麼送命題,“師娘做的菜你應該會喜歡的。”
“那就去吧。”正式拜見了家長,下一步就是把人往自己戶口本上帶了,這種劃算的買賣誰不幹誰是傻子。
然而君圭以為只是順路回家吃個飯,卻沒想到越堯竟然如此大張旗鼓,還要繞路回家換套正式點的衣服,就連車子的後座都被他塞滿了不知道何時準備好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1西皮導板:指大唱段的起始句,只有上句
2西皮散板:自由節拍,無板無眼,根據演唱的需求可快可慢
3這個說法是梅葆玖先生在一個訪談中說的,嘀咕的意思大概就是心中猶豫,不夠自信吧,我自己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