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容笑著道謝,想到什麼似的,問:“不知道當日吸引陛下來看邈染公主的時候,師傅彈得是什麼曲子?”
醜奴故意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但眼睛裡已經帶了笑意。華容也想著邈染還在裡面,便小聲道:“師傅不用瞞著我了,公主會不會彈琴,這個華容還是能看出來的。”
醜奴似乎是無奈地笑笑,他抬起手,慢慢的,一段小調流淌出來。華容聽著覺得熟悉卻又記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了。
今日太陽很好,暖洋洋地灑下來,從茶杯跳到了華容的臉上,聽著醜奴的曲子,華容放鬆地趴在桌案上。他昨夜沒有睡好,心裡覺著堵得慌,此刻聽見醜奴的琴聲,竟有了睡意。
夢裡出現了一個人,華容握著他的手陪他走了很多地方,有賓朋滿座的茶樓、贊嘆鼓掌聲不絕於耳的戲院、熱鬧嘈雜的長街……直到他聽見一段小調,那旋律好熟悉,華容想了一會兒,方才醜奴不就是彈得這個嗎?華容在夢裡去看身旁的人,那個人笑得一臉溫暖,是謝南弦。
對了,這段調子就是他陪著謝南弦去大澤時在戲院聽的,當時謝南弦生怕華容走丟,走到哪裡都緊緊握著他的手,他側頭問華容:“好聽嗎?”華容當時一心想著如何救裴衡,因此也只是敷衍笑笑:“好聽,陛下若是學會了,那華容就可以天天都聽到了。”
華容醒轉過來,一動,卻看見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衫。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竟然這樣也可以睡得著。他揉揉有些痠痛的肩膀,抬頭正好好看醜奴在另一邊調整琴絃,方才夢境突然和眼前的畫面銜接起來,華容忍不住低聲一喚:“陛下?”話一出口華容便想抽自己兩個耳刮子,好讓自己清醒一點,謝南弦正在漪州生病,他怎麼把一個琴師也能看成謝南弦呢?
果然醜奴沒有動,他還是認真地調整著瑤琴,隨後他聽見華容這邊弄出動靜,忙起身過來,指了指外面。
華容看過去,是幾個端著午膳的宮人。華容正好也肚子餓了,便不好意西笑笑:“那今日就打擾了。”
醜奴出去讓人端著進來,華容招呼他一起,醜奴指了指臉上的面具,搖了搖頭。但他也沒有離開,只安靜地坐在一旁等著。
華容吃著飯,但旁邊有人看著總覺得怪異。主要一開始醜奴假裝自己調整琴絃,到後來他直接忘了琴,開始死盯著自己,華容悄悄看過去,那雙在亂發中露出來的眼睛裡卻也沒有恨意,所以華容便以為是醜奴……餓了……他便抬了抬手裡的筷子,示意醜奴要不要一起用點?醜奴搖搖頭,低頭弄琴去了。
華容便也吃不下去,醜奴抬手讓人撤了飯菜。華容想著,自己今日似乎忘了告訴玲瓏正午不回去,若是待會兒玲瓏擔心自己帶著人過來找怕是不好,畢竟這麼幾天過去,玲瓏依舊擔心萬一哪一天邈染公主突然發脾氣,抽出大刀將華容切流血怎麼辦?
華容當時就對玲瓏用的“切”字表示贊賞,說是自己從這個字上面,充分體會到作為一個俎上魚是多麼無能為力和絕望。玲瓏害羞一會兒,正要說什麼便立刻反應過來:“奴婢是在擔心你啊!”
因此華容便想著要回去,他擔心玲瓏一個沒想通會自己提著刀來,然後被邈染切流血……
但他還沒有說出自己要走的話,便看見去內殿伺候邈染用飯的幾個侍衛走了出來。
侍衛端的飯菜還冒著熱氣,一看便是沒有碰過,華容問:“公主胃口不好嗎?”
一個年紀看起來稍微大一些的擔憂道:“公主也是因為太懷念王後,可是從早上開始公主就沒吃什麼東西,我們擔心公主的身子……”
華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這種情況他一個外人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誰想醜奴卻拉了拉華容的袖子,隨後在桌案上寫——跟我來。
華容看著他,醜奴微微頷首,華容便道:“你要做什麼?我跟著你就是了。”醜奴點點頭,又寫了三個字——禦膳房。
華容和醜奴到了禦膳房,宮人見到是華容都不敢攔著,華容又找了一個熟悉的,讓她去攬月殿帶個訊息,讓玲瓏不必擔心自己。
等他交代完畢,回頭看見醜奴已經挑選了一塊上好的羊肉,他用手掂了掂,配了調料醃製一下。然後取了烤架,從一旁火爐下取了木柴。
華容看明白了,他這是打算烤羊肉,這羊肉也自然是給邈染烤的。華容過去蹲在醜奴旁邊,問:“邈染公主吃不下東西,雖說這個羊肉是北姜吃慣了的,但會不會油膩了一些?”
醜奴搖搖頭,專心看著火。華容笑笑:“看你你對這裡還蠻熟悉的。”醜奴立刻警覺轉頭去看華容,華容也愣愣地看著他,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他卻真的覺得那一雙眼睛實在太像謝南弦。
“我真是瘋了……”華容拍拍自己的頭,再也蹲不下去,隨後便站起來往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