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沒有否認,他說是,正要解釋卻聽見華容問:“那麼,下一個該輪到我了吧?”
氣氛突然降至冰點,裴衡立刻抱緊了華容:“我不許你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華容聲音平淡,可越是這樣裴衡心中便越是寒冷:“陛下之前拿太子的事來為證據,要對你處刑。所以,成大事者,知曉自己的秘密的人越少越好,落入他人的把柄也越少越好。我知道你那麼多不為人知的,我還能活多久呢?”
“你會和我一起,華容,你會和我一起。”裴衡緊緊抱著華容,他不停重複著這句話,企圖讓華容相信他,可最後他又覺得悲哀。這一句話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因為他對華容的安排,一樣充滿了未知性。
“我不會跟你一起的,至少在他人眼裡,我不會。”華容說,眼裡帶了眼淚。裴衡說:“沒人會阻止我們,如果有,我會親自處理。”
“若是那個人,是向將軍呢?”華容問,藏了許久的伏筆終於被揭開,華容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時,臉上已經帶了報複的恨意。
顯然裴衡不明白他們二人有何過節,他只好安慰華容:“北寒是極好的一名將領,我們能有現在,他功不可沒。”
“可是你知道嗎?若真的按照向將軍的計劃,我此刻不該在這裡,而是已經委身於大澤皇帝的床榻。”華容翻身直視裴衡的眼睛:“他做主把我送給了大澤皇帝,若不是大澤皇帝也算一個痴情的人,華容也不知道如今在哪兒了,衡哥哥。”
裴衡沉默,華容心裡一跳,果然裴衡已經坐起來,他說:“這件事我會下去問問北寒,興許只是一個誤會。”
華容目送著裴衡離開,他突然有些難過,雖然他知道剛才自己說的太顧及裴衡的感受,可一想到裴衡下意識替向北寒說話,他就覺得自己彷彿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次日醒來,大雨停了,殿外的草木上掛著晶瑩的露珠。華容起身,這時候有人過來伺候,華容由著她穿了衣裳,後來才詫異發現,來人是玲瓏。
玲瓏似乎感受到華容的詫異,她抬起頭看著華容,頓了頓道:“成王敗寇的道理,玲瓏是懂的。玲瓏是一個奴婢,更朝換代,奴婢就是奴婢,可是如今看來,玲瓏只能是一個奴婢了。”
華容如何不知道她的深意,他握著玲瓏的手:“只要你願意,還可以跟以前一樣……”
“怎麼一樣呢?”玲瓏反問,這下華容也答不上來,對啊,怎麼一樣呢?一切都變得物是人非,再也不可能一樣了。
華容和玲瓏靜默相對,華容知道自己和玲瓏之間已經有了一道看似薄弱但它就是存在的隔閡。
在人人自危的情況下,裴衡沒有立即登基,他需要一個隆重正式的登基大典,並且他會在那個時候宣佈自己對謝南弦的處置。
禮部的人為了這個大典費盡心力,司制庫更是連夜趕出來一批到時候裴衡要用的衣裳和配飾。
終於在欽天監挑的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裡,裴衡一身金黃龍袍站在了萬人之上。
華容跟著眾人下跪,聽見身旁震耳欲聾的拜見聲,裴衡讓眾人平身,他的喜悅寫在臉上,後來他又有些悵然若失,他終於站在了最高處,可目之所及卻再也不能一眼便看見華容。
這時候歡呼停止,一身素衣的人影由侍衛押送著走近。
華容看清了,是謝南弦。幾天不見,謝南弦似乎清瘦不少,他臉上多了沒來得及清理的胡須,這麼久以來,華容倒是第一次看見謝南弦如此頹廢的模樣。
他慶幸沒有讓玲瓏跟來。
眾人都下意識沉默起來,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裴衡看著謝南弦走近,他唇邊漸漸帶了笑意,以前都是他抬頭望著謝南弦,如今終於等到謝南弦仰望自己的時候。
可謝南弦並沒有抬頭去看他,他左右看了看,卻是看見了人群中的華容。
華容也看著謝南弦,好一會兒他才看見謝南弦對他輕輕一笑。高臺之上的裴衡看在眼裡,他有些生氣地奪步下來,後平穩了情緒:“可還好?”
謝南弦回頭看著他,依照禮儀他慢慢跪下:“參見陛下。”
人群中有人發出感慨,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華容看著只覺得心裡一抽一抽的疼,哪怕到了現在,謝南弦身上依舊帶著皇族的尊貴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