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憶往事,自己這個做奴才的自然不好打擾,梓安微微靠近幾步,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朕還是三皇子之時,幼時母後從不讓去獵場,她說,那是太子展示自己的地方。”謝南弦站起來,將手輕輕搭在欄杆上,他笑笑:“不過還好,當時有一個小公公,他是在這行宮伺候的,他願意陪朕玩。”
“這是陛下的幸運,也是那個公公的幸運。”梓安也忙站起來跟在謝南弦身後,他對謝南弦的悲慘童年並無多大興趣,畢竟當時謝南弦只是為了不得重視而苦惱,而他們這群人,已經為瞭如何生存下去,已經緊緊握住了懷裡的刀刃。
沒想到謝南弦卻是遺憾地搖搖頭:“不,認識朕恰恰是他不幸的開始。我親眼看見的,那晚他約朕夜裡出去看雪,朕悄悄到這高樓時,只見到他被堵住了嘴,被人從這高樓一股腦兒地扔下去。他死了,只是因為有人懷疑他在串通朕,密謀什麼大事。”
梓安皺眉,他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故事的轉折,一方面他聽出來謝南弦的話裡有話。
“所以,有的時候,靠的太近不一定是什麼好事。”謝南弦轉頭去看梓安,笑問:“你說,是吧?”
梓安微微一拜:“請陛下賜教。”
“你和華容什麼關系?”謝南弦淡淡開口,卻讓梓安詫異,難道果真如同華容所想,謝南弦已經發現了什麼?
謝南弦繼續問:“當日華容受傷,你在;華容出事犯錯,你在;甚至流雲害了朕的孩子,拉著華容讓他不要沖動的人,也是你。朕真的很好奇,你和華容究竟是怎樣的人?”
“奴才……”梓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難得糊塗地退後幾步,不知如何回答。
“難道,你也喜歡華容?”謝南弦突然這麼一問,梓安手一抖,燈籠落在腳邊,寒風灌進去,一會兒便熄了。他在黑夜中去看謝南弦,問:“陛下為何這樣問?”
“感覺。”謝南弦倒是直接。
梓安心裡微微松一口氣,他道:“既然陛下說感覺,那麼梓安跟隨容公子,也是憑感覺。當日在華音殿,奴才便感覺出陛下對華容有意,而且奴才自知沒有福氣伺候陛下,所以便和容公子走近了些。若是這樣讓陛下不悅,奴才今後自然同容公子走得遠遠的。”
“這倒不必,你竟然這麼說,那朕也就放心了。”謝南弦轉過身去:“冬獵要不了多久,你若得空多去陪陪華容吧,你是聰明人,自然懂得該如何保護他。”他將“保護”二字說的很重,梓安低垂下眼:“奴才知道了。”
正好侯在樓下的宮人見上面燈籠熄滅,以為出了事,忙都沖上來護駕,謝南弦沖他們揮揮手:“走吧,回去了。”
謝南弦離開一會兒,梓安還站在高樓之上,他靜默了一會兒,摸出懷裡一瓶只風寒的藥,笑了笑,然後將它倒在了一邊。
次日,華容迷迷糊糊醒過來,還未坐好就看見一臉憔悴的玲瓏進來,驚喜道:“哎呀,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隨後她端來一碗黑色的藥汁:“公子喝藥先。”
“我覺得,我這次病似乎是好了……”華容幹笑兩下,還沒來得及推脫,玲瓏就搖頭道:“太醫說了,公子你體弱,這良藥苦口利於病,我剛才嘗過了,這估計是我這輩子喝過最苦的玩意兒,看來太醫對公子真是極好的。”
華容嘴角抽抽,玲瓏特別體貼道:“公子你別怕,我知道你是擔心自己的身子不好,不方便侍寢。你放心,我特意要太醫又備了十多副藥,準夠你們慢慢喝,慢慢調養。”
“……”華容艱難地喝完藥,雖然苦,但玲瓏說的不錯,慢慢喝慢慢調養,自己也不必找其他理由不見謝南弦了。
回味著嘴裡的苦澀,華容又不得不想起當初梓安制的一種治風寒的藥劑,甜絲絲的,效果又好。他嘆口氣,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該找個機會和梓安好好說說。
聽說這幾日冬獵很熱鬧,華容躺在床榻上,抱著玲瓏硬塞給他的湯婆子,嚮往地看著窗外。
玲瓏要照顧他,自己也不能出去看熱鬧,華容有些歉疚地沖她道:“其實玲瓏也不用天天守著我,你要想去看熱鬧,去就是。”
玲瓏正在一邊繡絹子,聽此不由抬頭看了看華容,沖自己手心呵了口氣:“嘖嘖嘖,容公子自己想出去玩就是直說好了。”
被玲瓏說破心事,華容不好意思笑笑,然後她驚恐地看著玲瓏熟練地走出去,片刻後熟練地走進來,熟練地端出一碗藥汁:“容公子別想了,出去是不可能的,但你倒是提醒我該餵你喝藥了。”
“先吃蜜餞。”華容企圖討價還價。
玲瓏看了看華容可憐兮兮的模樣,又看著手裡這一碗看著就像能聞到苦味兒的藥汁,終是不忍心地拿過蜜餞來:“不過只能先吃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