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出嫁了, 穆凝湘盡可能多地陪伴祖父。
“祖父請用。”
她端著一盤亮晶晶的櫻桃乳酪凍糕, 笑嘻嘻地放在穆二老太爺面前，“跟禦膳房師傅學的，我練過好多回啦，母親都說好吃。”
老頭兒樂得白鬍子翹了起來，故意誇張地吸溜口水，“蘇......看起來就饞人！”
穆凝湘分了一小碟遞給他, 他不肯接，努嘴示意孫女親自餵食。
一旁的丫頭婆子小廝們都笑。穆凝湘的大伯母馮氏懷裡抱著三歲的穆鵬飛, 這是穆凝湘大堂哥的兒子。小家夥盯著琉璃盤中的點心吮胖手指, 老祖宗不動嘴他是不敢嚷嚷要吃的。
穆凝湘笑著搖頭。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祖父是越來越像老頑童了。愛吃甜食, 跟重孫子都搶，還動不動就撒嬌。
她舀了滿滿一匙羹，送進祖父大張的嘴裡。老太爺閉眼咀嚼, 眉毛鬍子都舒展開, 顯然很滿意。
“嗯......太好吃了！”
“美食先敬老英雄！”穆凝湘手下不停, 又裝了一小碟遞給馮氏懷裡的小侄子, “小英雄也不能虧待了。”
穆鵬飛奶聲奶氣地答：“謝謝姑姑。”
“乖。”
穆鵬飛吃得眉花眼笑, 消滅了一整盤，又喝一大杯熱騰騰的果子露, 這才打個飽嗝, 哈欠連天。馮氏讓兒媳抱他下去睡覺，自己也帶下人離開, 留爺孫倆繼續聊天。
“祖父多吃點嘛。”穆凝湘給穆賀增又裝一碟，“喜歡吃我天天做給您。”
穆二老太爺自己舀了一勺，送進嘴裡慢慢地吃著。口中滿是香甜，心裡卻酸澀澀的。
“天天做？以後你就長伴君側了，回個孃家都不容易，還要宮嬤嬤掐著時辰，哪能像今天這樣隨意呢。”
開始他相中的可是踏踏實實的範禹琛。後來季元湛拿出庚帖，他是有點失望的，季元湛稱帝，他的心情更複雜。嫁給一位天子，哪能享受尋常人.妻的平淡與歡樂？
穆凝湘紅了眼圈兒，“您別這麼傷感。皇上說，他只是個普通男子，從事行當為一國之君，僅此而已。後宮那些華而不實的繁文縟節被他砍了許多，更不會拿來約束我。只要安全，我去哪兒他都不攔著的，您就放心吧。”
“從事行當為一國之君，僅此而已。”穆賀增重複著，“哈哈，這話說的，也太輕描淡寫了，好個‘僅此而已’。”
“咱們的天子一向特別。”
穆賀增看著孫女幸福的樣子，微微點頭。誰不知道皇上待凝湘格外地寵，而她也喜歡他，這比什麼都好。
“你祖父我也是很特別的老人家。”他故意冷哼。
老人家還吃孫女婿的醋。穆凝湘笑道：“是是！侯爺大人最特別。”
旻金來襲之時，穆老將軍主動請纓，平定北疆、收複失地，再創蓋世功勳。建興帝禦賜鐵券丹書，封靖寧侯，這一次他欣然謝恩領賞。
老人家的心思，湘丫頭要做皇後了，他可不能再淡泊名利。有個閃亮的勳戚孃家，也是堅實後盾。
他才不要因著孫女而當所謂的貴戚。現在穆家確實“可憐光彩生門戶”了，但那是他和兒孫們流血流汗親手掙來的，硬碰硬、響當當，絕非靠裙帶關系，反過來還能幫他的寶貝孫女。
建興帝獨寵皇後是好事，但日子久了，難免沒有那等吃飽了閑得沒事找事的官員，說什麼應該再娶些妃子開枝散葉之類的。到時候看他老侯爺振臂一呼應者雲集，一人一口唾沫淹死這些腐儒。
“快中秋了，禹琛那孩子怎麼還不回來。”
“三表哥今年中秋是回不來了。”穆凝湘給老太爺遞了個絞幹的熱布巾，“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收複了三藩，就地建立衛所，讓他擔任指揮使協助整編軍隊，這可不是幾個月就能完成的。昨兒我去範家，姨外祖母還唸叨呢。”
範禹琛軍功不小，但接下這麼重要的任務還有個原因，他是謙益黨的重要領袖之一。有了他牽線，各地滲透力既廣且強的謙益黨人戮力同心支援新帝，為建興元年的平穩過渡和一系列新政的順利實施起到重要作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季元湛派範禹琛整頓東北、西北和西南軍治，本身就令所有謙益黨倍感振奮。
建興帝尋回他們追隨的晏宗唯一後代楚尉霆且冊其為江州王、隆重迎晏宗頭骨葬入皇陵，還史書以本來面目。至此，全.黨夢圓，即使季元湛明面上是安佑帝後代，也再無人提推翻現政的事了。
